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恩家,豪门,假千金,恩迪,14岁。
钢琴课,礼仪课,名媛茶会。剧烈的撞击感,身体腾空而起的失重,还有刺耳的刹车声……最后是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虚无。
恩迪以为自己死定了。
作为在孤儿院长大,刚靠助学贷款和打工读完大学一年级,正准备开启新人生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去面试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卡车终结一切。
也好,反正无牵无挂。
然而,预想中的永恒寂静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包裹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昂贵的洗衣液香气。
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缀着精致蕾丝帷幔的公主床顶,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垫,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这是哪里?
一个叫苏泽的少年的脸,阴沉,俊美,带着恨意。
还有……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刺眼的灯光,骨骼碎裂的剧痛……
恩迪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丝质睡衣。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她临死前在手机上看的那本狗血豪门小说吗?她竟然穿成了书里一个连恶毒女二都算不上的小配角——男配苏泽后期的跟班之一,因为胆小怕事加上被真千金挑唆,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苏泽,结果没多久就被“意外”车撞死了,死得轻描淡写,连个水花都没有。
而她现在,就是那个同名同姓的炮灰恩迪,恩家的假千金!
她环顾这间奢华得过分的卧室,巨大的衣帽间,摆放着昂贵钢琴的起居区……这一切都提醒着她身份的转变。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到锦衣玉食的豪门千金,看似一步登天,实则危机四伏。
距离恩家找回真千金林瑶,还有两年。
距离她按照原剧情背叛苏泽并被车撞死,时间更紧。
她必须做点什么,改变这注定的结局!
首先,是苏泽。那个未来会变得偏执狠厉,将背叛者一一清算的男配。现在,他还只是个父母双亡、在舅舅家备受欺凌的14岁少年。他是所有悲剧的核心,也是她能否活下去的关键。
“小姐,您醒了吗?钢琴老师已经到了。”门外传来女佣恭敬的声音。
恩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应了一声:“知道了,我马上来。”
她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女面容精致,带着些许稚嫩,皮肤白皙,眼神却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天真骄纵的假千金,而是沉淀了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惊悸与决绝。
恩迪的“新生活”迅速被各种课程填满。
上午是文化课家教,下午是钢琴和芭蕾。她的钢琴老师是一位极其严厉的女士,对指法、情感表达要求近乎苛刻。
“恩迪小姐,你的第三乐章感情投入不够!莫扎特的轻盈灵巧不是这样表现的!”老师皱着眉,用指挥棒轻轻敲了敲琴谱,“再来一遍,注意强弱变化!”
恩迪收敛心神,将手指重新放回黑白琴键上。她前世为了生计奔波,只在小学音乐课上摸过风琴,对这些一窍不通。好在原身的肌肉记忆还在,她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勉强维持“恩家千金”应有的水准。指尖在琴键上飞舞,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事情——苏泽舅舅家的住址,她记得书里提过,在城西那片待开发的工地附近。
练完琴,是名媛圈的下午茶。地点在市中心一家高级酒店的玻璃花房。
几个穿着当季新款小洋裙的女孩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最新款的包包、明星八卦,以及……裴家那位太子爷,裴煜。
“听说裴煜哥哥下个月就要去英国念预科了,真厉害!”
“是啊,他从小就那么优秀。”
“哎,恩迪,你们两家不是有娃娃亲吗?你以后是不是要嫁去裴家啊?”
恩迪正小口吃着司康饼,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略带羞涩的笑容:“别瞎说,那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了。”她心里清楚,等真千金林瑶回来,这所谓的娃娃亲,自然也落不到她这个假货头上。少了这个未婚夫,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
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些“姐妹”,她们的笑容真假难辨,话语里暗藏机锋。这个圈子,看似光鲜,实则虚伪。她必须小心周旋,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攒了整整两个月的零用钱,又偷偷卖掉了几件原身不喜欢、但标签都没拆的奢侈品首饰(借口是款式过时),恩迪手里有了一笔不算小的“启动资金”。她将它们仔细地装进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信封里,而不是最初想的粉色信封。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她借口去书店买参考书,让司机在路口等她,自己撑着伞,走进了那片与周遭繁华格格不入的、弥漫着灰尘和潮湿气味的区域。
低矮的临时板房,杂乱堆放的建筑材料。恩迪按照记忆中的描述,找到了那排最破旧的板房。然后,她看到了他。
苏泽。
他坐在一张歪斜的小板凳上,身前是用砖头垫稳的旧椅子,上面摊着一本边角卷翘的课本。他低着头,额前漆黑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清晰下颌线和苍白皮肤的侧影,单薄的肩胛骨将洗得发白的旧T恤撑起一个锐利的弧度。旁边,泼妇骂街般的女声正穿透薄薄的板壁砸出来:“……赔钱货!克死爹妈不够,还要拖累我们!下个月的学费你自己想办法!老娘没钱供你个白眼狼!”
是丁秀兰,他那个只惦记赔偿金的舅妈。
恩迪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就是这个人,未来会掌控巨大的财富和权势,也会因为曾经的背叛而变得冷酷无情。
她一步步走过去,鞋跟敲在泥水地上的声音微弱。
苏泽抬起头。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不见底的深潭,里面是超越年龄的冷漠和警惕。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然后掠过她明显昂贵的衣着,那警惕之下,迅速闪过一丝厌弃。
恩迪停在他面前,压下喉咙的干涩,将牛皮纸信封递过去,声音尽量平稳:“这个,给你。”
苏泽没动,目光落在信封上,又移回她的脸,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旁边的骂声停歇了片刻。
恩迪把信封又往前递了递:“拿去交学费,或者……买点吃的。”她顿了顿,“我叫恩迪。以后……我罩着你。”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苏泽扯了扯嘴角,嘲讽十足。“什么意思?施舍?还是你们有钱人新的消遣方式?”
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淅淅沥沥。
就在这时,铁皮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丁秀兰探出身,眼睛像钩子一样钉在信封上,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找小泽有事啊?快进屋里说!”
她的手迅疾地伸过来。
几乎同时,苏泽猛地站起,一把从恩迪手里夺过信封,粗暴地塞回她怀里。
“不需要。”他盯着恩迪,一字一顿,“拿走你的钱。我不认识你。”
说完,他转身,“砰”地甩上了门,将内外隔绝。
丁秀兰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恩迪抱着被退回的信封,站在原地。雨水冰凉。
第一步,失败了。
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她还有两年时间。两年,足够她积攒更多的资本,也足够她,用更聪明的方式,去接近那个被困在泥泞中的未来大佬。
她转身离开,步伐缓慢却坚定。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为了不再经历那场冰冷的车祸,也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虽然危机四伏,但终究是崭新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