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周处长有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罕见的一面，孟朝盈只知道此刻的他没那么无懈可击。
所以之前每当这个时候，孟朝盈会凑到跟前逗他。
想看他笑。
现在孟朝盈只觉得心烦。
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多看了两眼。
周霁明衬衣解开一颗扣子，头发略显凌乱，不像工作中那么威严沉静。
尤其是那根烟，没有削弱他身上矜贵沉稳的气度，反而衬出几分斯文败类。
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孟朝盈心头猛然一悸。
意识到，太久没有见面，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
陌生，遥远。
“周处……”
孟朝盈微微颔首，正要打招呼，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还在不爽。
私下里没必要毕恭毕敬的。
话没说完，她傲娇昂起头，淡淡视线一扫而过，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倒是周霁明明显慌乱，快速掐断香烟，紧攥进掌心。
孟朝盈越走越近，十八岁的她渐渐跟现在的样子重合。
“朝盈……”
动唇想要打招呼，周霁明发现曾经喊过很多次的名字却如鲠在喉，几乎发不出声音。
孟朝盈本想安静走开的，可又不甘心。
她面无表情看过去：“干嘛？”
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周处长舌战群儒的能力跟谎言般消失了一般。
顿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想打招呼。”
“说什么？”孟朝盈一手叉腰，像是会读心术，“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我？”
周霁明：“……”沉默。
“不好意思，我并不想见到你，也不高兴。”孟朝盈勾唇笑笑。
说完，她抬脚走开。
“不是，我……”
即将擦肩而过，男人下意识伸出手。
小姑娘赌气似的往旁边躲，以至于周霁明的指尖只触到了衣服的柔软质地。
看着孟朝盈离开的背影，周霁明的手还搁浅在半空中，久久没能回过神。
微风吹来，淡淡余香萦绕。
周霁明的内心浮起异样。
指尖酥酥麻麻的，仿佛刚刚触碰到的不是衣服，而是孟朝盈的无声警告。
——不熟，勿扰。
……
下午，在领事馆和华人社团的安排下，朱玉馨父母来到学校。
在会议室里，跟校领导和负责案件的警官见了面。
商谈还未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已经充斥在会议室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我的女儿那么乖巧那么努力，凭什么要遭遇这些？我去看了，三发子弹都击中了她，最终硬是受尽折磨走的，不敢想象到底有多痛苦。”
“我和他爸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这么多年来省吃俭用供了个留学生，有多不容易你们知道吗？”
“为了让朱玉馨有更好的上学机会，他哥哥十几岁就外出打工了，到头来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都快疯了。”
那位衣服朴素的母亲悲痛，甚至几度差点喘不过来气。
“我妹妹太可怜，好不容易出国留学，本该有大好前程的，现在什么都没了。领导，你们一定要替我们主持公道。”
听着，孟朝盈微微蹙眉。
她平静打量着对面的一家三口，个个都悲伤至极的样子。
如果不是十多分钟前在卫生间门口有听到那句“老婆放心吧，我们很快就有钱买房了，嫁过来不会让你受苦的”，孟朝盈还会相信几分。
如今看来，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听完这番哭诉，周霁明倾身靠近，把桌上的纸巾推过去，公事公办道：“请放心，领事馆一直在跟进案件最新情况，会督促M国警方尽早将凶手逮捕归案。”
随后，一行人去了朱玉馨生前所在的住处。
位于学校附近的一处半地下室。
房间不大，刚进门就能闻得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光线昏暗。
十多年前的装修风格，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朱玉馨的私人物品不多，但每一件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看得出来她在用心生活，有把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当作是自己的家。
可惜，命运无常。
孟朝盈在窗边驻足，盯着那束枯萎掉的淡紫色剑兰花束呆了半分多钟。
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周霁明看过来的视线。
朱父朱母随意转转，拿走了笔记本电脑之类的贵重物品，其余的交由房东自行处理。
朱玉馨的哥哥甚至都没有进门，估计是觉得晦气。
……
下午五点多，工作结束。
走出校门，看着不远处的混血帅哥，女同事打趣道：“小孟同志，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了，好幸福哦。”
是有发信息让何斯宇下课等着，但孟朝盈没想到的他会打扮的这么……死装？
黑色复古宽松西裤，搭配同色系粗花呢外套，线条利落剪裁得体，优越身材比例一览无余。
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衬得何斯宇更显贵气和清爽少年感。
早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出，孟朝盈就算腿十公里也要走回去。
“嗨！你们好啊。”
眼看何斯宇还作势要走过来，孟朝盈慌忙道：“周处长，陈秘书，那我就先下班了，再见！”
说完，她赶紧跑过去。
在何斯宇准备开口自我介绍的时候，孟朝盈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硬生生给拉走了。
“干嘛？我都还没跟你同事打招呼呢。”
花蝴蝶一脸不悦。
孟朝盈抬手狠拍了下他的后背：“穿成这样打招呼？不够丢人的！”
看着“小情侣”离开的背影，周处长的眼神愈发寡然。
连眉梢都带有疏离冷意。
下一秒，周霁明转身。
直到那道身影慢慢不见，坐在车里的孟朝盈才收回视线。
整个人陡然松了口气。
何斯宇惋惜：“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也没能跟你同事说上话。”
“你想说什么话？”孟朝盈不解。
何斯宇清咳一声，理所当然道：“你好，这位是我姐姐，还请多多关照。”
这孩子从小在国外长大，倒是了然国人的场面话。
孟朝盈无语：“早上不是还想当男朋友？”
“是哦。”何斯宇恍然，“可以说是男朋友吗？”
看着黑色商务车缓缓汇入车流，孟朝盈嫌弃道：“不可以！你太幼稚了，我不好这一口。”
“以后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若是被发现口口声声所谓的男朋友，其实是异父异母的弟弟，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