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之行前夜，暴雨倾盆。萧明凰站在齐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光。明天就要去查看那座疑似她的陵墓了，紧张感如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先学点有用的。”齐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既然要接手温氏，财务分析是基本功。”
萧明凰转身，看见齐晟站在一张巨大的曲面显示屏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满是格子和数字的界面。
“这是何物？”萧明凰走近，警惕地盯着那个会发光的”棋盘”。
“Excel，电子表格。”齐晟拉过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现代商业的算盘。”
算盘？萧明凰挑眉。户部的铜算盘她再熟悉不过了，每逢岁末查账，那噼里啪啦的算珠声能响彻整个大殿。眼前这个发光的板子，能与精妙的算盘相比？
齐晟似乎看出她的怀疑，唇角微勾：”看好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列数字，”这是温氏过去五年的营收数据。”
萧明凰凑近细看。数字她认识，但排列方式很奇怪——横向标着年月，纵向是不同的产品线，交叉处填着金额。
“若要计算每年总营收…”齐晟在一个空白格中输入”=SUM(“,然后拖动鼠标选中一列数字，敲下回车，那些数字的总和立刻显示出来，”就这么简单。”
萧明凰瞪大眼睛。这…这简直比最快的算盘高手还要迅捷！在大周，户部三十个书算手忙活一整天的汇总，这里竟在弹指间完成？
“此物…不，这个’Excel’，能算多快？”
“取决于数据量。”齐晟新建一个工作表，”理论上，它可以同时处理上百万条数据。”
上百万！萧明凰倒吸一口冷气。大周最鼎盛时期，全国户籍也不过千万之数。若当年有此神器，赋税徭役的统计何须耗时数月？
“叫我。”她迫不及待地说。
齐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先从基础函数开始。”他点开一个财务模型，”SUM是求和，AVERAGE是平均数，VLOOKUP是…”
“查找数值。”萧明凰突然接口，”类似于《九章算术》中的’如数求之’。”
齐晟挑眉：”你懂《九章算术》？”
萧明凰心头一紧。又说漏嘴了。《九章算术》在大周是禁书，只有皇室和钦天监才能研习。”略知一二。”
齐晟没有追问，继续演示各种功能。萧明凰全神贯注地学习，时不时用毛笔在宣纸上记下要点——她始终不习惯用圆珠笔，觉得那”硬邦邦的铁棍”写不出好字。
“试试这个。”齐晟推过键盘，”把温氏各分公司的利润汇总一下。”
萧明凰接过键盘，手指略显笨拙地敲击着。第一个公式她输错了三次才成功，但第四次就记住了所有步骤。到第七个公式时，她已经能举一反三，自己尝试嵌套函数了。
“学得很快。”齐晟评价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
萧明凰轻哼一声。当年她学西域梵文也只用了半月，这等”算术咒语”（她心里这么称呼Excel函数）岂能难倒她？
两小时后，萧明凰已经掌握了基础公式和数据透视表——她坚持称后者为”八卦盘”，因为能”推演数据之变化”。当齐晟演示如何用条件格式自动标出异常数据时，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此术大妙！”她不自觉地用上古语，”若户部有此神器，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齐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小姐对反腐很有心得？”
萧明凰急忙改口：”我是说…现代企业审计很方便。”
“说到审计…”齐晟打开一个新文件，”这是温氏过去十年的完整财务数据。用我刚教你的方法，看看能发现什么。”
萧明凰立刻投入分析。数字对她而言如同老友——帝王生涯让她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对数值异常更是敏感如猎犬。她先是用”八卦盘”（数据透视表）将数据按年份和部门分类，然后用”算术咒语”（公式）计算各项指标的增长率。
不到半小时，她就发现了几处异常。
“这里，2018年第四季度。”她指着一行数据，”文创事业部营收增长35%，但成本只增加了5%，不合常理。”
齐晟凑过来看，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为什么不合常理？”
“文创以人力成本为主。”萧明凰强自镇定，忽略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营收大增必伴随设计、制作人员的加班费用。按行业常例，成本增幅至少应有15%。”
“继续。”
萧明凰又指出几处：”还有这里，2020年东海基金会的’咨询费’突然从每季度300万增至800万，但董事会记录显示当时并无重大战略调整。”她快速切换工作表，”最奇怪的是这个——每年12月都有一笔大额’文化采购’支出，供应商都是’星辰文化’，但我在供应商名录里找不到这家公司。”
齐晟眼中闪烁着赞许：”很好。现在用VLOOKUP比对一下星辰文化的收款账户和温氏高管的个人账户。”
萧明凰照做，很快就有了惊人发现：”星辰文化的收款账户…与二叔在瑞士银行的账户是同一个开户行！”她猛地抬头，”他在洗钱！”
“不仅如此。”齐晟操作键盘调出另一组数据，”看这个时间点——每次大额转账后一周内，陈氏集团都会收到一笔来自离岸公司的资金注入。”
萧明凰脑中灵光一闪：”二叔挪用公款资助竞争对手？这说不通啊！”
“除非…”齐晟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和陈志远有更深的勾结。”
萧明凰立刻联想到温婉母亲的车祸，以及陵墓中那具现代人尸骨。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正欲深入分析，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加密邮件提醒。齐晟点开邮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考古队又发现了新东西。”他简短地说，”密室墙上刻着一些符号。”
萧明凰凑近屏幕。邮件附件是一张照片，昏暗的石壁上刻着几行模糊的符号。普通人看来只是杂乱无章的线条，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大周密文，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皇室密文！
“写的什么？”齐晟紧盯着她的反应。
萧明凰强作镇定：”不清楚…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你不认识？”齐晟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还以为…以你对周朝历史的了解…”
“古籍上没见过。”萧明凰坚决否认，心跳却如擂鼓。那些符号她太熟悉了，那是她亲手设计的密文系统，只有她和几位心腹大臣知晓。石壁上刻的是：”臣护主不力，唯以死谢罪。然天道轮回，终有再会之日。”
这分明是遗言！是谁留下的？为什么会刻在她的陵墓里？
“明天一切自有分晓。”齐晟关掉邮件，突然转移话题，”再教你几个高级功能。”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明凰心不在焉地学习着高级公式和宏命令。她的思绪早已飞到了那座陵墓——她的陵墓。石壁上的密文、那具现代人尸骨、写着”吾皇”的日记本…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有人在她”死后”进入陵墓，留下了这些信息。而这个人，很可能与她穿越到现代有关。
“专心。”齐晟轻敲桌面，”这个SUMIFS函数很重要。”
萧明凰强迫自己集中精力。SUMIFS是多条件求和，类似于户部核算特定地区特定税种时的操作。她很快掌握了要领，甚至举一反三地想到了如何用这个功能分析各产品线的区域销售表现。
“你确定这是第一次用Excel？”齐晟怀疑地看着她娴熟的操作。
萧明凰面不改色：”我数学很好。”这不算谎话，她确实精通《九章算术》和《周髀算经》。
天色渐暗，办公室里的灯光自动亮起。萧明凰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六个小时，而她竟浑然不觉。数字的世界总是让她忘记时间——在大周时，她经常批阅户部奏折到天明。
“今天就到这里。”齐晟关闭电脑，”明天要早起。”
萧明凰点点头，整理好她的毛笔笔记。宣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函数用法和她的独特理解——比如把”数据透视表”标注为”八卦推演术”，把”条件格式”称为”火眼金睛”，旁边还画了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小符号。
齐晟好奇地拿起一张：”这是什么文字？”
萧明凰心头一跳。那是她随手记的大周密文。”随手画的符号…帮助记忆。”
齐晟没有追问，但眼神中的探究更加明显：”我送你回去。”
雨已经停了，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齐晟的车驶入夜色，萧明凰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思绪万千。
“关于那些财务异常…”她突然开口，”应该不止二叔一人参与。”
齐晟点头：”财务部张经理，市场部刘总监，还有几个董事会成员都有嫌疑。但幕后主使…”他顿了顿，”很可能是陈志远。”
“为什么这么肯定？”
“直觉。”齐晟简短地回答，随即话锋一转，”明天见到考古现场，无论发现什么，保持冷静。”
萧明凰侧目看他：”你似乎知道我会看到什么？”
齐晟专注地开车，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棱角分明：”我只知道，有些真相…会改变一切。”
车停在温家别墅前。萧明凰正要下车，齐晟突然递给她一个小木盒：”明天带上这个。”
萧明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古朴的铜镜，镜面已经氧化得模糊不清，但背面刻着的火焰纹清晰可见——和她额间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是…”
“考古发现有时需要特殊工具。”齐晟意味深长地说，”这块镜子…或许能帮你看到想看的东西。”
萧明凰想问清楚，但齐晟已经示意她下车：”明早六点，准时出发。”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还亮着灯。萧明凰推开门，发现温礼贤正在整理文件。
“父亲？这么晚还没休息？”
温礼贤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婉儿…我在整理一些旧文件。”他指了指桌上泛黄的照片和信件，”关于你母亲的…”
萧明凰走近细看。照片上是年轻的温礼贤和一位美丽的东方女子，想必就是温婉的母亲林雨桐。女子穿着淡蓝色旗袍，手持一柄团扇，笑容温婉中带着几分英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点着一个朱砂痣——形状竟酷似火焰！
“母亲…额间也有胎记？”萧明凰忍不住问。
温礼贤摇头：”不是胎记，是纹饰。你母亲说是家族传统，女子成年后都要在眉心点此标记。”他苦笑一声，”她走后，我查遍所有资料，都没找到哪个民族有这样的习俗。”
萧明凰心跳加速。火焰纹是她设计的皇室徽记，只有最亲近的侍从和少数重臣知晓其真正含义。温婉母亲怎么会…
“父亲，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点这个纹饰的？”
“结婚后。”温礼贤回忆道，”她说这是’归宗’的标志…奇怪的说法，因为她父亲明明是新加坡华侨。”
萧明凰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母亲…有没有提过周朝？特别是永昭年间？”
温礼贤明显一怔：”你怎么知道？她确实对周朝历史很着迷，尤其是永昭女帝。书房里全是相关书籍…”他突然压低声音，”车祸前几个月，她经常做噩梦，喊着’陛下饶命’、’臣妾知罪’之类的怪话…”
萧明凰浑身冰凉。难道温婉母亲也是…不，不可能。时间对不上。除非…
“父亲，母亲去世的具体日期是？”
“2003年12月21日，冬至。”温礼贤痛苦地闭上眼睛，”那天她坚持要开车去临江，说有重要发现…结果在青龙山路段失控坠江。”
冬至。青龙山。萧明凰突然明白了什么。冬至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日子，而青龙山…正是她陵墓所在地！
“母亲去临江做什么？”
“说是考古。”温礼贤摇头，”她那阵子迷上周朝文物，经常往博物馆跑。出事前一天，她兴奋地说找到了’重要线索’…”
萧明凰回到卧室，思绪如麻。太多线索突然串联起来——温婉母亲对周朝的痴迷、火焰纹饰、冬至日的临江之行、陵墓中的现代人尸骨…还有那本写着”吾皇”的日记。
她取出齐晟给的铜镜，对着灯光仔细观察。镜面虽然模糊，但隐约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纹路。当她尝试用不同角度倾斜时，那些纹路竟然组成了几个大字：”以血为引，以镜为门”。
这是什么意思？萧明凰犹豫片刻，用发簪刺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镜面上。血液接触铜镜的瞬间，镜面突然泛起微弱的红光，映照出更多文字：
“臣晟护主不力，罪该万死。然天道轮回，终得重逢。陛下若见此文，臣已魂归九泉。然镜中有臣毕生所记，望助陛下明辨忠奸。”
萧明凰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面镜子…是统领晟留下的？他怎么会预知千年后她会看到？除非…
她猛然想起石壁上的密文和那具现代人尸骨。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统领晟可能也穿越到了现代，并且找到了她的陵墓，留下了这些讯息！
镜子上的红光渐渐消散，恢复了普通铜镜的模样。但萧明凰知道，这绝非寻常之物。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准备明天带到陵墓去。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整个城市笼罩在诡异的黑暗中。萧明凰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明天的临江之行，或许将揭开所有谜团——她的穿越真相、温婉母亲的死亡之谜、齐晟的真实身份…
以及，那个跨越千年的承诺：”终得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