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的三天,赵明珠(林潇潇)过得无比煎熬。
那本厚厚的《说文解字》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太子殿下说要检查进度,绝不是开玩笑的。
她试图临时抱佛脚,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古字和解释看得她头晕眼花,没看几页就上下眼皮打架。
她甚至动了歪脑筋,想让翠儿帮她抄几页重点,又或者干脆装病躲过去。
但一想到太子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就怂了。装病?怕是会被太医当场拆穿,罪加一等。
最后,她只能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囫囵吞枣地翻完了大半本——主要看插图和小篆认不认识,至于解释,基本左耳进右耳出。
第三天,她怀着上刑场的心情,一步一挪地去了东宫。
书房里,萧煜似乎刚处理完政务,正在喝茶。见她进来,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扫过来。
“参见殿下。”赵明珠声音发虚。
“嗯。”萧煜示意她坐下,“书看得如何?”
“略……略有进展……”赵明珠答得毫无底气。
“哦?”萧煜挑眉,随手拿起那本《说文解字》,翻了几页,“那孤考考你。‘璎’字何解?”
赵明珠大脑一片空白。璎?哪个璎?婴儿的婴?还是鹦鹉的鹦?不对,好像带王字旁?是美玉的意思?
她绞尽脑汁,模糊记得好像有个解释是……“似……似玉的美石?”(蒙的)
萧煜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又翻一页:“‘毂’字?”
毂?这又是什么鬼?赵明珠完全没印象,只能根据字形瞎猜:“是……是车轮子?”(其实是车轮中心插轴的部分)
萧煜依旧没什么表情,继续问:“‘翮’字?”
翮?这字她见都没见过!赵明珠彻底放弃治疗,自暴自弃地说:“……鸟毛?”(其实是鸟翅上的硬羽)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李德全在一旁低着头,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萧煜放下书,身体微微后靠,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我就这样了您看着办吧”的女人,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语气却刻意沉了下来:
“似玉的美石?车轮子?鸟毛?”他每重复一个,赵明珠的头就低下去一分。
“赵明珠,”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这‘略有进展’,进展颇为独特。”
赵明珠脸烧得厉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臣女愚钝……让殿下失望了……”
“确实愚钝。”萧煜毫不客气地肯定道。
赵明珠:“……” 殿下您能不能委婉点!
就在她以为接下来要面对狂风暴雨般的训斥,或者更可怕的惩罚时,萧煜却话锋一转:
“不过,肯花时间翻完大半本,也算……态度尚可。”
赵明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这都能夸?态度尚可?殿下您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萧煜无视她惊讶的目光,对李德全道:“去把东西拿来。”
李德全应声下去,很快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碟精致小巧、做成小兔子形状的桂花糕,还有一本……新的书?
书看起来比《说文解字》薄很多,封面也没有名字。
“这是……”赵明珠看着那碟可爱的兔子糕,又看看那本奇怪的书,一脸茫然。奖励?还是新的惩罚?
“尝尝。”萧煜指了指糕点,“宫里新来的江南厨子做的。”
赵明珠受宠若惊地拿起一块兔子糕,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清甜软糯,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果然好吃!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像只偷吃到美味的小仓鼠,暂时忘了刚才的尴尬。
萧煜看着她那副满足的样子,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拿起那本薄薄的书递给她。
“《说文解字》既看不进,便先看看这个。”
赵明珠接过书,好奇地翻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一本正经的书,而是一本手绘的图册!
里面用生动有趣的笔触画着各种日常物件、动植物、人物动作,旁边用工整的小楷标注着名称,偶尔还有一两句简单的解释或俏皮的调侃。
比如画着一只翻肚皮睡觉的猫,旁边写着:“懒猫贪眠,日上三竿。”
画着一盘糕点,写着:“桂花糕,甜腻误事,慎用。”
甚至还有一页画了一个小姑娘对着书本打哈欠流眼泪,旁边写着:“困顿至此,何苦来哉?”
这画风……这内容……
赵明珠猛地抬头看向萧煜,心脏砰砰直跳:“殿下……这……这是……”
“闲着无事随手画的。”萧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图识物,总比死记硬背那些枯燥的解释强些。免得日后出去,连‘翮’是鸟毛还是鸟骨头都分不清。”
赵明珠握着那本图册,感觉手心滚烫。
太子殿下……亲自为她画了一本启蒙图册?
就因为她说《说文解字》看不懂?
这……这已经不是“栽培”了,这简直是“量身定制”了!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鼻子甚至有点发酸。
“殿下……我……”她声音有些哽咽。
“不必谢恩。”萧煜打断她,移开目光,似乎不太习惯她这种反应,“只是物尽其用,免得你整日无所事事,尽闯祸。”
赵明珠:“……” 刚刚的感动瞬间被打折了一半。
但看着手里这本明显花了心思的图册,再看看旁边那碟她爱吃的兔子糕,她心里那点小小的抱怨又消失了。
殿下他就是个别扭的人!嘴上嫌弃,行动上却……
她宝贝似的抱紧那本图册,郑重道:“谢殿下!明珠一定……一定认真看!”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嗯。”萧煜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掩去了唇角一丝满意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在李德全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德全脸色微变,上前一步,低声对萧煜禀报道:“殿下,查到了。上次宫宴刺客的线索……似乎指向……北境那边。而且,我们的人发现,近期京城有几股不明势力在暗中接触朝中几位武将,其中……包括国公爷旧部。”
萧煜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冰冷:“国公旧部?”
他的目光倏地转向还抱着图册、一脸茫然的赵明珠,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赵明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眼神看得心里一毛。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这么吓人?
北境?刺客?国公旧部?是在说她爹吗?
萧煜盯着她看了片刻,那锐利的审视仿佛要将她剥开。
但最终,他眼中的冰霜渐渐敛去,恢复了一贯的深沉难测。
他放下茶杯,语气听不出情绪:“孤知道了。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李德全躬身退下。
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
赵明珠忐忑不安地站着,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机密。
“殿下……若无事……明珠先告退了?”她小声请示。
萧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嗯。去吧。”
赵明珠如蒙大赦,行了个礼,抱着图册和没吃完的兔子糕,赶紧溜了。
走到门口时,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极低的一声:
“近日无事,少出宫。”
赵明珠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却见太子殿下已经低头开始批阅奏折,侧脸冷硬,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她心里莫名地沉了一下,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似乎……与她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