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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见过妈妈。
爸爸说她是贱人、杀人犯,打我的理由之一就是妈妈害惨了他。
爸爸死后,为了活下去,我偷窃、打架。
在我又一次因偷窃被围殴,几乎要被乱拳打死时,
我被一个富婆救了。
富婆冷冷地看着我说:“我是你妈妈。”
不等我开口诉说委屈,她直截了当说明来意:“我女儿病了,需要骨髓。你去配型。”
……
巨大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愤怒还没涌上就滋生出卑微的渴望。
但渴望还来不及表露,就被妈妈的话击溃了。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妈妈三言两语说完了过去。
我不是婚姻结出的果。
我是爸爸拐骗、囚禁妈妈后留下的罪证。
十三年前,妈妈趁刚生下我,爸爸以为彻底拿捏住妈妈时,拿刀砍伤了爸爸才得以逃脱。
可爸爸没死,重伤后半身不遂。
而妈妈因“故意杀人罪”入狱。
出狱后,妈妈拥有了新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另一个女儿病了,根本不会来找我。
太多信息,我来不及消化就已经抽了血。
当结果显示配型成功时,妈妈紧绷的肩膀忽然松弛下来。
“你可以跟我走。”
妈妈转向我,语气冷漠,
“你捐骨髓,我养你。供你吃穿上学,直到你成年。”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但是,不要叫我妈妈。”
我鼻子一酸。
直到刚才,我还在默默给自己打气,努力忽视第一次开口喊“妈妈”的别扭。
原来,是我想多了。
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我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装得像大人一样稳重。
“成交。”
妈妈把我带回了家。
我盯着脚下开裂的鞋子和光洁如镜的地板,浑身不自在。
一个小女孩哒哒地跑过来,扑进妈妈怀里。
“妈妈!”
妈妈脸上的冰雪瞬间融化,露出笑意,弯腰抱起了女孩。
“悠悠乖。”
妈妈的声音轻柔,转向我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悠悠,这是林野。是妈妈资助的孩子,暂时在家里住一晚,明天就安排她到别处住。”
听着妈妈的介绍,我加快眨眼的速度,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悠悠好奇地打量我,竟不害怕也不嫌弃。
“姐姐你好,我叫乐悠悠。”
我生硬地“嗯”了一声,别开了脸。
悠悠的明媚衬托得我更像阴沟里的老鼠。
妈妈拿了干净衣服给我:“去,把你从头到脚洗干净,拿刷子刷。悠悠抵抗力差容易生病,你这一身垃圾全扔掉。”
我看懂了妈妈的脸色。
她其实想连我一起扔掉。
当我洗干净污垢换了衣服站在妈妈面前时,忐忑不已。
希望妈妈能看在我把皮肉刷红的份儿上喜欢我一点点。
但她只扫了我一眼,就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一会儿吃饭叫你,不叫你别出来,别把外面的病菌带给悠悠。”
我耳朵贴着的门,听到妈妈哄着悠悠睡了,说着“晚安宝贝”。
随后,门被敲响。
我忙站直身体开门,就见妈妈站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
“饭菜在桌上。”
说完便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关门时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芝兰,委屈你了,为了悠悠不得不见那个脏东西。”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这是我记事以来,吃得最饱、最好的一顿。
丰盛得我眼眶发热。
生怕眼泪滴进饭里弄脏饭菜,忙用手背擦了。
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碗筷时,身后响起一个软糯的声音:“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