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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了解我,知道我绝不会无缘无故开这种口,更不会用安危二字来夸大其词。
“好,妈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帖子也会立刻安排。”母亲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果断,“薇玉,保护好自己,我让你王叔带人过去接应你。”
王叔是家里的司机兼保镖,跟了父亲多年,身手不凡。
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了一些。
母亲出手,绝不会只是简单的取款和发帖那么简单。
纪政、张宁,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踢到铁板是什么滋味。
我低头看着被清空的手机相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以为删除了就万事大吉?
殊不知,我早已将最关键的那几张账户截图和审批单照片,通过加密邮件发送到了备用邮箱。
云端备份,更是早就完成。
大约过了半小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保安探头进来。
“你可以走了。”
看来,母亲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抚平褶皱,尽管手臂依旧酸痛,指甲依旧破损,但我挺直了脊梁,从容地走了出去。
办公区里的气氛已经明显不同。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同事们,此刻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惊惧,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几个平时和张宁走得近的会计,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我径直走向自己的柜台,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个人物品。
我知道,这里,我恐怕不会再待下去了。
就在这时,银行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
“取钱!快给我取钱!”
“把我的定期都转成活期,我要全部取出来!”
“你们银行是不是要倒闭了?为什么取钱这么慢?”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瞬间将宽敞的营业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叫嚷声、催促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慌的洪流。
柜面的同事手忙脚乱,系统因为短时间内大量并发交易请求而变得迟缓,更加剧了客户的焦躁情绪。
“大家不要挤!不要慌!我们银行资金充足,绝对没有问题!”
大堂经理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保安们全部被调到了大厅维持秩序,试图控制混乱的场面,但面对越来越多、情绪激动的人群,他们显得力不从心。
金融人都知道存款挤兑有多可怕。
那篇资金链紧张的帖子,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而母亲那十亿的取款要求,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冷眼旁观着这混乱的一切。
这就是你们欺压员工该付出的代价。
纪政和张宁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看到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两人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纪政的西装领带歪了,头发也有些凌乱,他试图指挥保安,但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张宁则紧紧抓着纪政的胳膊,身体不住地发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纪行长!不好了!总行来电问询情况!监管部门的电话也打进来了!”
一个客户经理举着电话,惊慌失措地跑到纪政面前。
纪政一把抢过电话,刚听了几句,额头上的青筋就暴了起来,对着话筒低三下四。
“是谣言!绝对是谣言!我们正在处理!……什么?十亿取款?那、那是……是客户正常需求……我们在协调……”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但显然电话那头的人并不买账。
挂断电话后,纪政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猛地锁定在了贵宾室的方向。
透过贵宾室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我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翻看着一本财经杂志,旁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正是王叔。
纪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去管我了,拉着张宁,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朝着贵宾室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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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混乱不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取款的人群和贵宾室方向的动静吸引。
我深吸一口气,利用对银行内部结构的熟悉,从柜台侧的员工通道快速穿行,绕开拥挤的主干道,顺利地来到了贵宾室门口。
王叔看到我,微微点头示意,替我拉开了贵宾室的门。
我一步踏入,反手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喧嚣嘈杂隔绝了大半。
贵宾室里,空调温度适宜,茶香袅袅,与外面的混乱仿佛是两個世界。
母亲看到我,放下杂志,目光在我身上扫过,看到我手臂上的红痕和指甲上的伤口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语气依旧温和:“薇玉,没事吧?”
“妈,我没事。”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而此时,贵宾室的门被猛地敲响。
纪政和张宁几乎是扑在门上,纪政隔着玻璃,看到我竟然也在里面,而且和大客户姿态亲昵,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表情。
这人精,一下就猜到了我和母亲的关系。
“林…林夫人!开开门!求求您!听我们解释!”
纪政再也顾不得什么领导形象,拍打着玻璃门,声音带着哭腔。
母亲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颔首。
王叔上前,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纪政和张宁立刻挤了进来,两人都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额头上满是冷汗,哪里还有半点银行高管的体面?
“林夫人!误会!都是误会啊!”纪政一进来,就对着我母亲深深鞠躬,几乎要把腰弯到地上,“是我们工作失误,怠慢了林小姐!我们道歉!诚恳道歉!那十亿存款,请您务必高抬贵手!不能取啊!现在外面情况您也看到了,一旦这笔钱被取走,消息传开,挤兑就彻底无法控制了!这家支行就完了!我们…我们也完了!”
张宁也在一旁拼命点头,脸色惨白如纸,话都说不利索了:“对、对不起,林夫人,林…林小姐!是我们有眼无珠!绩效!绩效我们马上补!双倍!不!十倍补给您!只求您收回成命!”
母亲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无波:“绩效?那点小钱,也值得我女儿受那么大委屈?”
纪政和张宁浑身一颤。
小钱?
一百万绩效在她口中只是小钱?
纪政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探究:“林薇玉…你…你家…”
我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纪行长不是一直好奇我那十亿怎么来的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是我母亲放在我这里,让我练手玩的零花钱而已。我们林家主要的产业在海外能源和国内的高新科技领域,像林氏能源集团、启明科技,不知道纪行长有没有听说过?”
“林氏能源?!启明科技?!”纪政失声惊呼,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那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头版、市值千亿级别的商业巨头。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被他百般欺凌的小柜员,竟然是这等庞然大物的唯一继承人。
张宁更是直接傻掉了,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母亲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了面如死灰的两人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我女儿来你们这小银行体验生活,是你们的荣幸。你们倒好,吞她绩效,改她账户,抢她手机,还威胁她的家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就在这时,王叔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片刻后,俯身对母亲低语:“夫人,总行行长和金监局的专项调查组已经出发,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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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轻,但在落针可闻的贵宾室里,清晰地传入了纪政和张宁的耳中。
两人彻底崩溃了。
纪政“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我面前。
“林小姐!林大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该死!求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只要您不让夫人取款,不让事情闹大,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张宁也跟着跪下,涕泪横流,再无平日半分刻薄嚣张:“薇玉…不,林小姐!是我们混蛋!我们不是人!求您大人有大量,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看着跪在脚下,摇尾乞怜的两人,我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上辈子,他们可曾给过跳楼的我一丝生机?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清晰而冰冷:“活路?可以。”
纪政和张宁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卑微的希望。
“但我有三个要求。”
我伸出三根手指。
“您说!您说!别说三个,三十个三百个我们都答应!”
纪政忙不迭地应承。
“第一,”我冷冷道,“立刻、马上,将我应得的一百万绩效,连同这两个月的活期利息,一分不少地打入我的工资卡。张宁,你亲手去办,我要在五分钟内看到到账短信。”
“我这就去!这就去!”
张宁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贵宾室,冲向会计部。
“第二,”我的目光转向纪政,“你在副行长的位置上吞了多少不该吞的钱,你自己清楚。我要你以个人名义,向行里‘员工困难救助基金’捐赠三百万,立刻转账,并公示捐赠凭证。算是为你自己积点阴德。”
纪政的脸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三百万,这几乎是他这些年贪墨的大部分所得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咬着牙点头:“我捐!我马上捐!”
“第三,”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纪政的脸,“等总行和监管部门的人到了,你们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交代你们联手篡改绩效账户、侵吞员工绩效、以及违规操作资金的所有问题,并且,签字画押,不得有任何隐瞒!”
这话一出,纪政和张宁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这等于让他们自首,亲手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林小姐…这…”
纪政还想求饶。
“怎么?不愿意?”我挑眉,“那就等着银行因挤兑倒闭,你们因为重大失职和经济问题,把牢底坐穿吧。”
“愿意!我们愿意!”纪政瘫坐在地上,彻底放弃了挣扎,面如死灰地喃喃道。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拿出来一看,银行入账通知:1,000,000.00元。
后面跟着一小笔利息。
张宁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讨好的谄媚:“林小姐,办…办好了…”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对母亲柔声道:“妈,我的事情处理完了。剩下的,交给总行和监管部门吧。”
母亲点点头,站起身,挽住我的手臂:“我们走吧,这里乌烟瘴气的。”
王叔上前开路,我们径直走向贵宾室门口。
在经过瘫软如泥的纪政和张宁身边时,我停下脚步,留下最后一句:
“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门外,警笛声和总行调运资金车辆来了。
成百上千万的现金钞票被摆上了柜台,终于平息了这场危险的存款挤兑。
殊不知,在这场闹剧之前,我早已给货币部门的同事提了醒,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让银行破产,让大家丢了工作。
7
纪政和张宁在总行与监管部门的联合调查下,对其罪行供认不讳,很快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那家支行因为挤兑风波和领导层丑闻,信誉大跌,业务萎缩,总行不得不派驻了新的管理团队进行整顿。
我的百万绩效失而复得,也算是讨回了公道。
我离开了那家银行,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因着林氏千金的身份,以及在那家支行传奇般的经历,我在金融圈内其实已经悄然有了不小的名气,不少猎头和大型金融机构都向我抛来了橄榄枝。
然而,我低估了纪政和张宁狗急跳墙的狠毒。
虽然身陷监狱,但他们在金融圈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并未完全断裂。
尤其是纪政,他有一个表弟,名叫赵坤,在一家颇有影响力的财经媒体担任主编,素来与纪政关系密切,也没少借助纪政的关系获取内部消息。
纪政在失去一切后,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我身上。
他在看守所里,通过秘密渠道给赵坤传递了消息,扭曲事实,编造谎言,意图将我彻底搞臭。
我正在家里浏览几家顶尖投行的资料,母亲面色凝重地拿着平板电脑走了过来。
“薇玉,你看这个。”
平板上显示的是赵坤主编的那家财经媒体的网站头条,一个极其醒目且恶毒的标题映入眼帘:《深扒‘挤兑风波’背后的‘明星柜员’:是受害者还是阴谋家?揭密林薇玉及其家族资本的灰色操作》
文章内容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它将我描述成一个凭借家族背景、骄纵任性,因为一点绩效不满就肆意报复,并且不惜制造挤兑风波摧毁一家银行分支机构的恶毒女人。
声称我那十亿存款来源不明,暗示林家资本存在洗钱嫌疑。
这篇文章因为涉及近期热点和豪门秘辛,迅速被各大网络平台转载,引发了轩然大波。
不明真相的网民被煽动,评论区充斥着对我的谩骂和质疑,甚至有人开始人肉我的个人信息,扬言要抵制林家产业。
“这个赵坤,是纪政的表弟。”母亲的声音很冷,“看来,是纪政贼心不死,还想临死反扑咬我们一口。”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果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纪政想用他最后的力量,让我在金融圈乃至整个社会上身败名裂。
“妈,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我沉声道。
母亲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信任:“需要家里怎么配合?”
“需要集团公关部和法务部的全力支持,另外,”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需要调用家族基金近几年所有的、经过严格审计的跨境资金流动记录,特别是那十亿存款来源的清晰路径证明。”
“没问题。”
接下来的48小时,我几乎不眠不休。我亲自带领林氏集团的精英公关团队和顶尖法务团队,制定了全面的反击策略。
我们以林氏集团和林薇玉个人的名义,向那家财经媒体和赵坤本人发出了措辞严厉的律师函,指控其捏造事实、诽谤诋毁,要求立即删除不实报道、公开道歉,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及索赔一切损失的权利。
同时,我并没有沉默。
在律师函发出的同一时间,我主动联系了几家最具公信力的国家级主流财经媒体,要求进行一次公开的、深入的专访,正面回应所有质疑。
专访在一个工作日内迅速安排妥当。
面对镜头和资深财经记者的尖锐提问,我表现得沉着冷静,条理清晰。
我首先展示了那十亿存款的完整、清晰的来源证明,来自于林家家族基金在海外合法经营多年的利润积累,通过完全合规的渠道汇入国内,所有完税证明、跨境汇款凭证、银行流水一应俱全,无可指摘。
接着,我出示了部分之前的证据,包括被篡改的绩效收款账户截图、纪政签字的异常审批单复印件,以及后来纪政和张宁在贵宾室跪地求饶时,王叔暗中用手机录下的一部分音频。
我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委屈,而是用事实说话,清晰地勾勒出纪政、张宁联手侵吞员工绩效、违规操作,并在事情败露后威胁恐吓员工的丑恶行径。
“我理解舆论的关注,”我对着镜头,目光坦然,“但我始终认为,维护员工的合法权益,抵制职场不公和腐败,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事情。那场挤兑风波,根源在于银行内部管理的混乱和个别领导的违法乱纪,而非我个人或者我家人的正当维权行为。对于某些媒体罔顾事实、收受某些利益相关者指使、恶意诽谤的行为,我们将坚决运用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清白和尊严!”
我的回应,有理有据有节,证据链完整,态度不卑不亢。
与赵坤那篇充满臆测和恶意的报道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乎在我专访播出的同时,林氏集团官网和各大官方社交媒体平台,同步发布了集团历年来的社会责任报告、依法纳税证明,以及那十亿存款的完整合规路径公示。
集团强大的公关机器开始运转。
大量正面的报道开始覆盖之前的舆论。
另一方面,我们针对赵坤和那家媒体的法律行动也在同步推进。
在铁证面前,那家媒体很快顶不住压力,仓促撤下了不实报道,并发布了致歉声明。
赵坤本人则因为涉嫌收受利益,编造虚假新闻,被媒体集团停职调查,面临行业协会的处分和我们的巨额索赔。
而看守所里的纪政和张宁,听说了情况后,丧失了再重来的信心。
这场舆论反击战,我打得漂亮,让金融圈内更多的人对我刮目相看。
之前那些因为谣言而犹豫的顶尖机构,此刻更加积极地联系我,开出的条件也更为优厚。
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繁华夜景。
纪政、张宁,他们试图用最肮脏的手段将我打入谷底,却反而成了我踏上更高平台的垫脚石。
这一次,我用绝对的实力,将他们连同他们彻底击垮。
金融圈,我林薇玉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