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礼前一天，我的电脑无意间登上了男友江城的微信。
屏幕上，一个顶着粉色云朵头像的女孩，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
【前辈，他们说你明天就要结婚了，真的吗？】
【前辈，你明明也喜欢我的吧？】
【江城，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江城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明天婚礼的新郎。
我没有忍气吞声，拿着电脑直接找到江城，要一个解释。
他看着微信，愣了很久。
“她是我带的实习生，年纪很小，还不懂事。”
我问他：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江城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香烟，抖着手抽完了一整包。
直到我跟他都熏红了眼，才沙哑着声音答应我：
“等婚礼结束，我就辞职。不会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我和江城十八岁在一起，风风雨雨走了十年。
今年我二十八岁，前两天才领了结婚证。
为了一个小女孩，丢掉我的十年青春，我不甘心。
我穿上了婚纱，让婚礼照常举行。
可宣誓的时候，那个女孩却忽然出现了现场。
1
发现这些聊天记录的时候，我正向闺蜜炫耀着和江城的婚纱照。
我喜欢城堡，他喜欢草地。
拍婚纱照时江城却破天荒选了海边作为外景。
我拖着十二米的婚纱裙摆在沙滩上艰难前行的时候，他在看着手机发呆。
我被海风吹花了妆容，头发不听话地黏在脸上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在聊天界面删删改改。
摄影师让我挽着他的手，对镜头露出幸福的微笑。
江城垂眸，视线定格在我和他肌肤相贴的地方，悄悄抽出了手。
这些，都在我看到徐茜的聊天记录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了端倪。
9月5号，江城请了一周假。
小姑娘问他：
【前辈，你什么时候来公司？楼下咖啡厅上了新品，我给你带一杯。】
江城回复：
【今天请假，陪女朋友拍婚纱照。】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江城一定犹豫了很久。
所以界面才停留着三条撤回的记录。
小姑娘大概也有点难过，隔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强撑着笑脸回复：
【知道了。】
9月6号，我和江城商量去哪儿拍外景。
我喜欢古堡，想去城南的庄园。
江城喜欢大自然，想去一望无际的草地。
我尊重他的想法，带着摄制组开车前往空中草原。
临出发的时候，江城拦住我：
“若若，我改变主意了，去海边吧。我喜欢海边。”
在一起十年，我从不知道他喜欢大海。
“好，听你的。”
今天看了消息我才知道。
9月6号，徐茜跟他说：
【前辈，我的梦想是在海边拍婚纱照，你能代替我去看海吗？】
那天江城心不在焉，几乎倔强地拍了一张又一张海边的照片。
原来，是因为她啊。
还有今天，江城和朋友在客厅布置婚房，我在卧室检查迎亲道具。
一个不留神，电脑自动登录了江城的微信。
【前辈，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我们见一面。】
望着聊天框毫不掩饰的深情，我的心脏猛的抽痛一下。
换做从前，我必定会立刻冲到江城的面前，将电脑狠狠砸在他脸上，再潇洒自如的分手离开。
可现在，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
十年，不是简单的1、2、3、4，是整整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一天。
我们拍了婚纱照、排练了一次又一次婚礼流程，邀请了每一个亲戚朋友。
我却在这关头，发现了这件事。
我坐在婚床上，眼前一幅幅画面闪过。
闪过他第一次跟我告白，是在高中毕业的典礼。
连对视都会脸红的人，却有勇气在老师同学的注视下，走到我面前。
抖着声音问我：
“陈云若同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闪过第一次异地，他在南，我在北。
大学四年，一百多张车票，全部叠起来比我的日记本还厚。
还有去年除夕，我妈被查出乳腺癌。
我慌得不行，哭到站都站不起来。
是江城跑上跑下，替我妈联系医生，陪她手术。
还在病床前为了安我妈的心，向我求婚。
我记得他答应我妈：
“阿姨，我跟若若十八岁就在一起，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我不爱她。您放心。”
怎么才过了一年，就不算数了？
我想不明白，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
明天就要结婚了，我得要一个答案。
将眼泪逼回眼眶，我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出门叫他。
“江城。”
男人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张“喜”字。
“若若，怎么了？”
他朝我扬起一个微笑。
我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
“徐茜给你发消息了。
“我们聊聊吧。”
江城脸上的笑，僵住了。
2
我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漫长的十分钟里，我看到他慌张的掏出手机，想解释什么。
也看到他视线落在手机上，因为这些消息愣在了原地。
他大概，也没想过的。
会在婚礼前一天，被我发现这样的事。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多久了？”
我问他。
江城默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抖着手点燃。
“三个月吧。她是刚毕业的实习生，笑起来挺像你的。”
“是吗？”
我有些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江城，我们明天就结婚了。”
江城还是沉默，一根接着一根，抽完了整包烟。
直到我和他都被香烟熏红了眼睛，才慢吞吞地开口：
“婚礼照常，但我会辞职。她还小，我不能耽误她。”
是不能，不是不想。
这一刻，我恨极了我的敏锐。
于是我说：
“算了吧。”
“江城，我不是非你不可。”
江城猛地抬起头，烟灰簌簌落到地板上。
“那你妈呢？她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不能受刺激。”
“云若，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为了一个没发生过的事情，放弃我们的婚礼吗？”
江城一针见血地问我。
我咽了口口水，想到我妈，想到我和江城的十年，像在吞下刀片。
江城抽完最后一口烟，抓了抓头发，将我搂进怀里。
“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接触，你放心。”
在一起十年，我信他不会骗我。
良久，才认命点头：
“没有下次。”
第二天清晨，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开往婚礼现场。
台上，仪式进行到宣誓环节，司仪庄严地问出那句：
“江城先生，你愿意让陈云若女士成为你一生的伴侣，敬她、爱她、呵护她一辈子吗？”
江城紧紧牵着我的手，手汗濡湿了我的手套。
换做以前，终于要结束十年的爱情长跑了，我必定已经激动地哭出来了。
可是现在，我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开心、要高兴，嘴角却撑不起一丝弧度。
真的要这么嫁了吗？
我看着江城嘴巴张合，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就在我即将控制不住打断他的时候。
忽然，大厅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纤细身影闯进了婚礼现场。
“前辈！”
徐茜逆着光，我看不清表情，却感觉到她的声音响彻全场。
“你要是娶她，我就割腕自杀！”
3
说完这句话，徐茜转身就跑。
江城着急地跟上，我下意识拽住他：
“江城，你想清楚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你爸妈和我爸妈都在呢。”
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竟然没有一点颤抖。
江城的身子僵住，回头搭上我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扯开。
只丢下一句：
“我只是去看看她，很快回来！”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我爸拽下胸口的礼花，恨恨甩在地上：
“胡闹！今天可是我女儿的婚礼，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城爸妈震惊又慌乱，拦着我爸解释：
“阿城只是看不得有人做傻事，他从小就善良。”
“亲家、若若，你们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让他给你们赔礼道歉。婚礼继续！”
捧花的刺扎进了我的掌心，我愣愣的将眼神挪到江城爸妈的手机上。
心里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嘟……嘟……嘟……”
整整十五分钟，江城一通电话也没接。
宾客们都没走，围在台下指指点点，我看见江城同公司的同事。
曾经很多次，我带着下午茶去公司探望。
老张、小王、刘莉……
他们都喝过我买的咖啡，笑脸相迎地叫我嫂子。
可现在，他们坐在角落里，脸上有尴尬、内疚，独独没有意外。
就好像这一幕，他们早有预料。
我想走下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重重摔在红毯上，小腹传来一阵阵痛。
江城把婚戒也丢下了。
三个月前，江城为了这枚戒指跑遍整个香港，亲手在戒指内侧刻下“J&；amp；C”的名字。
三个月后，它被江城遗弃在地上，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垃圾。
而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也不想要了。
我爬起身，鼓起勇气想要宣布婚礼取消，刚准备开口，耳边听到我爸的惊呼：
“春霞！春霞你醒醒！来人，叫救护车！”
我猛地转头：
“妈！”
4
我妈接受不了江城逃婚的事实，气晕了。
她身上穿着定制的大红旗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心里咯噔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也情绪激动晕了过去。
再醒来，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江城妈妈抓着我的手，喜极而泣：
“若若，你怀孕了。”
我心底一沉，忘了抽出手。
没一会儿，我爸妈也进来了。
我妈脸上还有些苍白，握着我的手，眼泪不住往下掉。
“若若，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知道，他们知道了。
知道徐茜是谁。
知道江城为什么丢下我。
知道江城、变心了。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她我没事，别难过。
我妈的眼泪却比我的话更先掉在我的手背上。
很轻，却渗进了我的骨髓里。
这种痛，比知道江城出轨，还要来的揪心。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
十年，困住的不是我和江城，还有我们两个的家庭。
我该怎么办？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两个人的家庭，装作若无其事妥协吗？
我的视线缓缓扫过江城父母紧张期待的表情，我爸妈鬓边苍老的白发，再落到我的肚子，我妈眼里遮盖不住的心疼。
一瞬间，我明白了。
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相互妥协。
而是两个家庭发自真心的结合。
我知道，这一次，我不应该妥协了。
我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
“妈，婚礼还没结束，送我回酒店。”
我要当着江城的面结束这十年。
江城父母以为我想通了，又惊喜又内疚，连声应好。
我爸恨铁不成钢，以为我要低头，压抑地红了眼。
我妈最心疼我，嘴唇哆嗦了几下，颤颤巍巍地说了句：
“不要……”
我反手握住她，眼前的迷雾散开，只剩下坚定。
“妈，相信我。”酒店里。
宾客们早就散场。
手捧花和钻戒都掉在地上，无人问津。
我穿着婚纱坐在化妆间内，手里拿着那份产检报告。
下午三点，江城回来了。
他推开门，先是看着满堂寂静，瞳孔颤动。
“怎么散场了？”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手脚并用地跑上台，被戒指绊了一跤。
膝盖钻心的疼，江城却完全顾不上，一边捡戒指一边着急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妈，人怎么都不见了？云若呢？她跟你们在一起吗？”
“她性子倔，一受到委屈就哭，我必须要去找……”
“我在这里。”
江城猛地转身。
我拖着婚纱洁白的裙摆，从后台一步步走出来。
我补了妆，脸上带着笑，美到江城连也晃了神。
“你、你没走？”
江城红了眼眶，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若若，我以为你不再原谅我了。我发誓，徐茜的事是个意外，我已经处理完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
“我怀孕了。”
江城怔住，眼里瞬间爆发出感动的惊喜。
“若若，你……”
我笑笑，打断他：
“但我不再打算嫁给你了，江城，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