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夜雨急寒，我打算送完手上这单药品就收工。
保安却拦着我死活不让进，他指着我脸上几道可怖的疤痕。
“你这样吓到业主怎么办？”
僵持之际，身后一辆迈巴赫鸣笛示意让路。
保安看了一眼，立马将我从电瓶车上拽下来。
我重心不稳，人车同时倒地，外卖袋也掉到地上。
“你别挡着路！赶紧滚开！”
我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默默抬车捡起袋子。
迈巴赫似乎等不及，又往前开，车头碰上我的小腿。
我被刺眼的灯光晃到，下意识地瞥了眼车里。
几秒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宇辰！你还活着？”
一个女人打着黑伞站在车旁。
她比六年前看起来还漂亮。
但我的心却再也荡不起一丝波澜。
…
我只是点点头，推着电瓶车到旁边给她让路。
女人踩着高跟，一席风衣随风扬起，急迫地朝我走来。
“我是陈媛，你不记得我了？”
我看着她，苦笑一番。
让我爱死恨悔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可现在我只想远离那些尔虞我诈，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我当然记得，你能和保安说说好话，让我进去把这单送了吗？”
陈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可以，但你…你不是在牢里吗？”
我拉开拉链，将外卖袋护在湿透的外套里。
“我在牢里表现不错，有重大贡献，监狱特批我假释。”
我说完，肺部又痒了起来，侧过头剧烈地咳嗽几声。
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去，喉咙里却已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陈媛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怜悯。
“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你以前身体就不好，现在…”
我对陈媛的关心并不感冒，我开车撞死了四个人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或许是愧疚、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不应该不来探望我。
毕竟当时距离我们举行婚礼就差三天。
“老毛病了。”我搪塞道，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走吧。”
我的假释实际上就是因为我的身体。
高墙之内，阴冷、潮湿、营养不良以及时不时降临的“特殊关照”。
让我染上了肺癌，讽刺的是，正是这个几乎宣判我死刑的疾病。
我获得了有限的、带着病痛的自由。
我本想骑着电瓶车跟着她进去，可她直接拽过我的手腕。
拉着我走向那辆在雨夜亮着明灯威风凛凛的迈巴赫。
我经过保安的时候，他还一直点头给我赔罪。
他脸上别扭的表情倒是让我觉得好玩。
车内温暖如春，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与外面冰冷潮湿的世界仿佛是两个极端。
我湿透的衣服很快将昂贵的座椅浸湿一小片，但我已无暇顾及。
单子快超时了。
“就在3幢。”
原本平稳运行的迈巴赫突然急刹了一下，我的头差点撞在前排座椅后背上。
透过车内后视镜，我看到陈媛不自然的神情。
“这么巧啊…我就住3幢，你送到哪户的？”
我看了眼单号。
“1301。”
陈媛缓缓启动车辆，车内的气氛一下子不对劲起来。
“那我离得很近啊，要不你给我，我帮你拿过去好了。”
我果断拒绝，东西放门口我是要拍照的。
陈媛嘴唇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车速很慢，过了好久。
“到了。”陈媛的声音有些干涩。
“谢谢。”我拿起外卖，准备下车。
“我……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陈媛也随即下了车，跟在我身后。
我们一起走上电梯，我摁下13层，陈媛却没任何动作。
转头看她，她只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内心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