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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沈复言是七年后的广交会上。
他作为干部代表来参加学习。
我作为英语翻译员帮他们与外宾沟通。
散会后，沈复言突然喊住我。
“晓岚，好久不见。”
我礼貌地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良久，再无他言。
直到最后一个走的人拍了沈复言的肩：
“沈团长还不走？等一下给嫂子打包的小笼包都凉咯。”
“马上。”沈复言说完转头看向我，手里的打包盒往身后放了放：
“你去哪？我送你？”
我微微一笑：“不用，我爱人马上就到。”
沈复言身形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看着我，目光扫过我的工作牌，又落回我的脸上。
“晓岚，你变了很多。”
“是变了一些。”
不再是连结婚证上的名字都看不懂的文盲。
也不再是爱沈复言爱得死去活来的夏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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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言垂下眼眸，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
“当年……”
“滴！滴！”
我抬头看去，顾平从车上走下来，轻车熟路地接过我手上的包：
“夏夏，对不起，我来晚了，今天累不累？一会儿想吃点什么？”
“不累，你做的我都喜欢。”我揽上顾平的胳膊，转头问沈复言：
“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没事。”
我点了点头，示意再见。
沈复言定在原地，直到我上车，还能感受到他身后的目光。
顾平帮我系好安全带，又给我戴好围巾帽子，最后，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热水袋。
做完这些才开始启动车子。
“那个人还在看你，是不是还有事啊？”顾平看了一眼后视镜。
“不用管，我们走吧。”我一边手捶着腿，一边手摇起车窗。
“他是？”
顾平安把垫在身后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腿上。
“我前夫。”我轻声道。
其实，更准确来说，我们不算是夫妻。
毕竟当年的结婚报告上并非我的名字。
“他就是沈复言啊。”顾平愣了一下：“我一直没敢问，你们当年……”
“当年的事啊，说来话长……”
我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思绪一下被拉回了五年前。
一九八八年，冬。
屯里贴出了公告，说凡是军人家属，都能去镇上免费领一袋白面。
我揣着沈复言和我的结婚报告，坐了两个小时的驴车赶到镇上。
“同志，你开玩笑吧？这报告上女方的名字是杨雅琪，不是夏晓岚啊。”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又把退出来的结婚报告重新递进窗口：
“不可能啊，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哎哟，这三字，字字都不一样，我咋可能看错。”
工作人员又把报告塞回我手里，语气带着不耐烦，把我往旁边一推：
“不是家属不能领啊，来来来，下一个，别耽误时间。”
我不信邪，又拽住一个人的胳膊：“同志，你能不能帮我念念上面的字。”
“男，沈复言，女，杨雅琪……”
我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都泛了白。
虽然不认字，可我认得报告上那枚鲜红的五角星。
沈复言特意跟我强调，说盖了这个章，我们就是合法的夫妻，做不了假。
揣着这份沉重的结婚报告，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大队。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屯里的。
“哟，是晓岚吧？这咋哭了？”
屯口碰上晶晶姐，她给我递了一张纸。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又白又软又香的纸。
后来下了广东才知道这叫手帕纸，城里的小姑娘人手一包揣在包里出门。
晶晶姐是屯里最早一批下广东的，不到两年，成了屯里最时髦的人。
烫着波浪卷，穿着喇叭裤，脸上总画着小妆，漂亮得不行。
不过，我偶尔会听到大伯大姨在背后议论她的钱来得不干净。
“想沈复言那小子了吧？”晶晶姐打趣道。
我心里一团乱麻，嘴里发苦。
沈复言考上军队不容易，在部队里表现也好，眼看着就要提干了。
没搞清楚结婚报告上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不敢跟任何人乱说，只能含混地点了点头。
“想他就去找他呀，快过年了，你正好去队里接他回来。”
一句话点醒了我。
我得去当面找沈复言问清楚。
第二天，我坐上了去军区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