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谢景明那张惨白的脸上。
“你……你……”
谢景明气得浑身发抖。
“你血口喷人!这是伪造的!”
“伪造的?”
我冷笑一声。
“金玉坊的掌柜,此刻就在门外候着。”
“要不要请他进来,当场对一对笔迹?”
“顺便再算算,这三年的利滚利,大公子该还我顾家多少钱?”
谢景明彻底蔫了。
他没想到,我爹居然把这张欠条,当作嫁妆压箱底给了我!
就在这时。
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我。
是谢景渊。
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喜服。
他站在我身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干得漂亮。】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我听见他的心声,心中一荡。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谢景明,扫过那群族亲。
“我妻子清清白白。”
“谁敢再造谣半句。”
他“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尖,直指那个带头的二叔公。
“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不敬长辈!”
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让所有人瞬间闭上了嘴。
二叔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裤子都湿了。
谢景渊收起剑,看都没看众人。
一把将我横抱而起。
“拜堂。”
他抱着我,跨过了火盆,径直走进了喜堂。
新婚之夜。
谢景渊果然睡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这笔交易,我不能让她吃亏。】
【她今日为我挣足了脸面,我不能趁人之危。】
我心中一暖。
这个男人,比谢景明强一万倍。
第二天开始,我正式接管了二房的内务。
我的嫁妆,流水一样地送了进来。
整整一百二十抬,堆满了整个院子。
谢景明和白月娥,看得眼睛都红了。
尚书夫人都忍不住派人来“借”东西。
“二少夫人,夫人说库房的燕窝用完了,让你送十斤过去。”
我当场让丫鬟把人打了出去。
“回去告诉尚书夫人,我是嫁进来的媳妇,不是送上门的钱袋子!”
“想用燕窝?自己买去!”
尚书夫人气得病了三天。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疏通人脉。
京城,醉仙楼。
我包下了整个三楼。
宴请的,全是朝中的武将。
为首的,是神机营都指挥使,李将军。
李将军是谢景明的人,一向看不起谢景渊。
他端着酒杯:“谢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妇道人家,也敢插手朝堂之事?”
我笑了。
我推过去一个匣子。
“李将军,这不是朝堂事。”
匣子打开,里面是五千两黄金。
“这是我夫君,孝敬将军喝茶的。”
李将军的眼睛直了。
【这……这手笔也太大了!】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夫君说了,他只认军功,不认派系。”
“李将军镇守神机营,劳苦功高。”
“日后,我顾家商号,愿为神机营提供三成粮草。”
李将军“嚯”地站了起来。
他一把合上匣子。
“谢二夫人,大气!”
“你放心!”
“以后在圣上面前,我老李,知道该怎么夸谢将军!”
那晚,谢景渊回来,一言不发。
【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把自己的钱,全拿来给我铺路了?】
【她不怕我将来翻脸不认人吗?】
我给他倒了杯茶。
“将军,路铺好了,就看你怎么走了。”
他看着我,许久。
“顾清宁。”
“你……不怕吗?”
“我怕。”
“我怕投错了人,满盘皆输。”
“所以我选了你。”
【这个女人……】
他没再说话,喝干了那杯茶。
6
第二件事,军饷支持。
前世,顾家的商号,把源源不断的钱财,送给了谢景明。
这一世,我把所有的粮草、军备,全都送往了北疆。
送给了谢景渊的旧部。
那些旧部,都是他拿命换来的兄弟。
他们拿到粮草,感激涕零,在北疆为他竖起了活祠堂。
第三件事,献策立功。
我清楚地记得,前世谢景明赖以起飞的一桩大功——破获通州走私军火案。
那根本不是他的功劳!
他窃取了别人的情报!
这一世。
我提前把所有的线索,都告诉了谢景渊。
“通州卫所,指挥使,有问题。”
“他们勾结的,是三皇子的人。”
“这是他们运货的路线图和时间。”
谢景渊雷厉风行。
当晚就带人突袭了通州。
人赃并获。
证据确凿,直接送到了御前。
圣上龙颜大悦。
当众夸赞:“谢家有此良将,朕心甚慰!”
谢景渊被破格提拔,升为“镇北将军”。
还被赏赐了城东的一座新府邸。
我们,终于可以搬出尚书府了。
谢景明气得在房里砸碎了一套前朝的瓷器。
他查了半年的案子!
眼看就要收网了!
被谢景渊截胡了!
白月娥在他耳边尖叫:“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当初就该娶了顾清宁那个小贱人!”
“现在好了!让那个庶子捡了天大的便宜!”
谢景明一巴掌扇了过去。
“闭嘴!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现在怎么办!我的功劳全没了!”
我们搬进了新的将军府。
谢景渊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武将新贵。
圣上开始频繁召见他。
一年后。
北境战事又起。
谢景渊挂帅出征。
我动用顾家所有的关系网,为他筹集粮草。
我用前世的记忆,提醒他敌军的薄弱点。
“将军,敌军主帅,贪功冒进。”
“你可佯败,诱敌深入,在火狼谷设伏。”
谢景渊信了我。
三个月后。
捷报传来。
谢景渊大破敌军,收复三城!
火狼谷一战,坑杀敌军五万,敌军主帅被生擒!
班师回朝之日,京城万人空巷。
圣上亲迎十里,当场下旨。
圣旨当晚就下到了将军府。
“奉天承运,皇帝曰:”
“镇北将军谢景渊,军功卓著,特封为——平北侯!”
“其妻顾氏清宁,淑慎持家,辅佐有功,封——一品诰命夫人!”
平北侯!一品诰命!
我握着圣旨,手在颤抖。
前世,这个爵位是谢景明的!
是他用我顾家的钱买通了边将,窃取了谢景渊的军功,才换来的!
这一世!
它终于,堂堂正正地,属于了它真正的主人!
【我……封侯了?】
【她成了一品诰命?】
谢景渊看着我,眼神复杂。
【这一切,好像都是她给我的。】
【我谢景渊何德何能……】
当晚,尚书府炸了锅。
7
尚书夫人,我那位前婆婆,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抱着谢景明大哭。
“我的儿啊!当初怎么就让那个庶子娶了这么好的儿媳!”
“这泼天的富贵!这侯爵!这嫁妆!本该都是你的啊!”
“都怪那个顾清宁!是她撺掇着庶子抢了你的功劳!”
谢景明彻底崩溃了。
他喝得酩酊大醉,冲到了平北侯府。
“顾清宁!你给老子滚出来!”
“贱人!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贱人!”
“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一切!”
“这本该是我的!都是我的!”
我站在侯府的台阶上,冷冷地看着他。
“大公子,你喝多了。”
“你不是说我满身铜臭味吗?”
“如今,这铜臭味,成了平北侯府的根基。”
“你不是说谢景渊是废物吗?”
“如今,这废物,成了你高攀不起的侯爷。”
“你当初,为什么不要呢?”
“噗——”
谢景明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谢景明废了。
白月娥不甘心。
这个毒蛇一样的女人,把主意打到了谢景渊身上。
她开始频繁地“偶遇”谢景渊。
在宫宴上。
她假装摔倒,想往谢景渊怀里扑。
谢景渊侧身一步。
“砰!”
白月娥摔了个狗吃屎。
【脏。】
我听见了谢景渊的心声,差点笑出声。
白月娥爬起来,梨花带雨。
“侯爷……我不是故意的……”
谢景渊看都没看她。
“滚开。”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白月娥开始来侯府找我。
她在我面前,装得那叫一个柔弱可怜。
“清宁妹妹,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
“景明他……他最近日子不好过,被父亲责骂了。”
“他连饭都吃不上了。”
“你能不能……求求侯爷,给他在兵部安排个差事?”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偷瞄书房的方向。
她以为谢景渊在里面。
她这是想演一出“贤良淑德、为夫求情”的戏码。
可惜,谢景渊一早就去练兵了。
我放下茶杯。
“白月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她脸色一白:“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
“前世,你给我婆婆下毒,用的药方,是‘半夏’配‘乌头’吧?”
白月娥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手里的茶杯,砰然落地。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
我笑了。
“巧了。”
“我刚让人去你院子里‘搜’了一下。”
“‘无意中’发现,你最近,又在研究这个药方呢。”
“白月娥,你谋害尚书夫人在先。”
“如今,又想来我平北侯府,毒害我这个一品诰命吗?”
白月娥“霍”地站起,脸色惨白如纸。
“你……你栽赃我!你血口喷人!”
“来人!”
我高喊一声。
“尚书府白小姐,意图毒害朝廷命官家眷!”
“人赃并获!”
“报官!”
我的人,“恰好”从她带来的食盒里,搜出了一包药粉。
(当然,是我让人放的。)
谋害一品诰命,这是大罪。
官府的人,立刻把白月娥带走了。
谢景明疯了。
8
他倾家荡产,想去大牢里救白月娥。
他甚至跑去求白家。
白家一看他这个落魄户,又得罪了平北侯府,当场就把他打了出来。
“我们白家,没有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儿!”
“也高攀不上你们尚书府!”
“滚!”
最终,白月娥被判“意图谋害”之罪,发配边疆。
而谢景明。
他为了捞人,四处行贿。
被人抓了个正着。
圣上震怒,下旨革职。
他连最后一点“嫡长子”的体面,都丢光了。
谢景明,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他失去了官职。
失去了白月娥。
尚书府因为他,被圣上冷落,门可罗雀。
一个大雪天。
他居然,跪在了平北侯府的门口。
他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
他跪了整整一天。
谢景渊下朝回来,看到了他。
谢景明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了谢景渊的靴子。
“二弟!侯爷!”
“看在兄弟情分上,帮帮我!拉我一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人!我不该抢你的功劳!”
谢景渊低头,看着他。
眼神,冷得像天上的雪。
“兄弟情分?”
“当年你羞辱我庶子身份时,可记得?”
“当年你纵容白月娥,造谣我妻子清白时,可记得?”
“当年你母亲,是如何折辱我母亲时,你可记得?”
谢景明被问得哑口无言。
“滚。”
谢景渊一脚踹开他,抬腿就走。
“顾清宁!”
“我要见顾清宁!”
谢景明疯了一样,想往府里冲。
“清宁!我知道你最心软!”
“你以前最爱我了!你帮帮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有口饭吃!”
我披着狐裘,捧着手炉,走了出来。
我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个我爱了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现在,像一条狗。
“谢景明。”
“你还记得这个吗?”
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
一张皱巴巴、沾着暗红色血迹的纸。
是前世,他扔在我脸上的那封休书。
我一直带着它。
我把它缝在贴身的衣物里。
我用它,提醒自己,地狱是什么样子。
谢景明茫然地看着那张纸。
“这是什么……”
“这是你前世写给我的休书。”
我把休书,砸在了他脸上。
“今生,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你和白月娥的债,我还清了。”
“滚吧。”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谢景明捡起那张纸,看了许久。
那上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
他突然,疯癫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报应……都是报应啊!”
“休书……哈哈哈哈……”
他笑着,哭着,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风雪里。
三年后。
谢景渊凭赫赫军功,入主兵部,权倾朝野。
他成了圣上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我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他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婢女,只留婆子。
【我只要她一个就够了。】
【孩子有她一半,真好看。】
顾家商号,在我的扶持和侯府的庇护下,成了朝廷御商。
真正的人上人。
至于谢景明。
他彻底穷困潦倒。
尚书府倒台后,他只能靠着前妻留下的那个女儿接济度日。
听说,他疯了。
他每天都坐在街口。
每当看到平北侯府的马车经过。
他都会冲上去,喃喃自语。
“本该是我的……”
“这都是我的……”
“清宁……我的清宁……”
护卫一脚把他踹开。
“滚!疯子!”
他就在泥水里打滚,痴痴地笑。
又是一个冬天。
我抚着肚子里的第三胎,站在廊下看雪。
一件温暖的大氅,披在了我身上。
谢景渊从身后抱住了我。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在想,雪天路滑,谢景明那个疯子,会不会冻死在街头。”
谢景渊哼了一声。
【冻死活该。】
【敢觊觎我老婆。】
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笑了。
“我在想。”
“还好当年我选了你。”
谢景渊吻了吻我的额头。
他的心声,清晰地传到我耳边。
【傻瓜。】
【是我何其有幸,被你选中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