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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这是什么?”二姨问。

“这是外婆最后三年的住院记录、病历,和缴费凭证。”

我抽出第一张。

“三年前,外婆第一次中风住院。”

“护工费,每天300,一个月9000。”

“医药费,自费药,8200。”

“营养费,3000。”

“这只是第一个月。”

我翻开最后一页的汇总单。

“这是外婆最后三年的所有开销,包括两次住院,一次抢救,和后期的靶向药。”

“总共,87万。”

我把那一沓厚厚的缴费单,一张一张,摔在桌上。

每一张单子的右下角,都有一个签名。

“付款人签名:林晚晴。”

“转账记录:林晚晴。”

“紧急联系人:林晚晴。”

“病危通知书签字:林晚晴。”

“每一页!”

“都是我的名字!”

全场震惊。

我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堆单据。

“晚晴……这……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

“您当然不知道。”

“我没告诉您。”

“我怕您担心。”

“晚晴……你哪来这么多钱?”我妈哭着问。

“我这几年的工资、奖金,还有我爸留给我的那点积蓄。”

“全垫进去了。”

4

“这还不够。”

我拿出手机,接上家里的投影仪。

打开手机银行,投屏到电视上。

“这是我的银行流水。”

“从我五年前入职第一天起。”

“每个月5号,发工资的当天,我会固定给外婆的银行卡打5000元生活费。”

“风雨无阻,持续五年。”

“一共,30万。”

我看着舅舅:“舅舅,您这五年,给外婆打过多少?”

舅舅的脸开始发紫。

“我……我那是做生意周转不开!”

“好,周转不开。”

我看着表哥:“表哥,你呢?你工作两年了,你给外婆买过一包一块钱的盐吗?”

表哥梗着脖子:“我……我没钱!但我孝顺!”

“孝顺?”

我调出我的微信。

“这是我和外婆的聊天记录。”

“我每天晚上八点半,雷打不动,和外婆视频通话。”

“汇报我今天吃了什么,工作顺不顺利。”

“外婆会告诉我她今天下楼走了几圈,吃了什么药。”

我把聊天记录往上滑,一屏又一屏。

“舅舅。”

我点开他的头像。

“你和外婆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个月前。”

“通话时长15秒。”

“内容是:妈,我周转不开,给我打五万。”

我再点开表哥的。

“表哥,你更厉害。”

“你半年前给外婆发过一个‘祝您长命百岁’的表情包。”

“这是你半年来,唯一一次联系她。”

“而你们,就住在一个小区!走路五分钟!”

“这还不够!”

我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居委会开的证明。”

“盖了红章的。”

“证明,刘淑芬老人(外婆)晚年三年,实际同住人、实际赡养人,都是我林晚晴。”

最后,我拿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

“这是外婆的日记。”

舅舅和表哥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你不能看!这是外婆的隐私!”

“晚了。”

我翻开一页。

“我念给你们听。”

“三月五号,晴天。”

“晚晴今天又来陪我了,她工作那么忙,还记得我爱吃的糖醋排骨(她做的无糖版),真好。”

“三月二十号,阴。”

“建国又来要钱了,说是生意周转。唉,这是今年第五次了。我这点养老金,快被他掏空了。”

“四月十号。”

“小浩(表哥)带女朋友来,俩人只顾着窝在沙发玩手机,连杯茶都不给我倒一杯。”

“我假装咳嗽,他们头都没抬。”

“走了之后,我发现我放在桌上的五百块钱没了。”

“唉,算了。”

“你胡说!”舅舅急了,“我给妈买过营养品!好几大盒!”

“是吗?”

我点开一个购物链接。

“是这个吗?‘拼夕夕’99块三盒的‘三无’生命口服液?”

“外婆一口没喝!”

“她说她怕喝了中毒!”

“东西都在柜子里放过期了!”

舅舅还在狡辩:“我……我那是被人骗了!我以为那是好东西!”

“是吗?那您三个月前,在外婆床头拿走的那尊金佛呢?”.

舅舅的辩解声戛然而止。

“那是外婆的嫁妆!您拿去当了多少钱?三万?还是五万?”

“你……你血口喷人!”

“外婆的日记里写了。”我翻到那一页。

“‘建国今天来,把我那尊小金佛拿走了,说去给我换个更大的。唉,又在骗我。’”

“我……”表哥还在狡辩,“我经常陪外婆聊天!”

“是吗?”

我按下手机的播放键。

这是一段录音,是外婆生前和护工张姨的对话。

我拜托张姨录下的。

【录音——外婆虚弱的声音:】

【“唉,张姨啊……”】

【“小浩那孩子(表哥),来了就是张嘴要钱……”】

【“我说没钱,他扭头就走……”】

【“连句‘再见’都没有……”】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录音播放完毕。

全场死寂。

二姨尴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

三舅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指甲。

5

“好!好!好!”

一片死寂中,舅舅林建国突然站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包里,也掏出了一份文件。

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最后一搏的狰狞。

“林晚晴,你厉害!”

“你花了钱,你了不起!”

“你伶牙俐齿!”

“那这个呢?!”

他把一份文件狠狠拍在桌上。

“这是妈生前借我的50万借条!”

“白纸黑字!她亲手签字按的手印!”

“房子归你们!这50万,你们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还给我!”

“不然我就去告你们!”

“什么?!”

我妈刚缓过来的脸色,瞬间又白了。

“大哥……妈什么时候借你50万……”

“你别管!白纸黑字!”舅舅吼道。

所有的亲戚瞬间都来了精神,这可是50万!

二姨第一个跳了起来。

“哎哟!建国!你怎么不早说!”

“有借条啊!”

三舅也凑过来看:“没错没错,是咱妈的签字!”

二姨立刻转向我妈,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小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50万,你们必须还!”

“你拿了三百万的房子,还这50万不是应该的吗!”

我看着那张借条。

又看了看我舅舅。

我的表情很平静。

“二姨,您脸变得真快。”

我转向舅舅。

“舅舅。”

“您确定,要拿这个出来?”

“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

“好。”

我点点头。

“既然您非要撕破脸。”

“那我就再给大家听一段录音。”

我点开手机里,护工张姨发给我的最后一段录音。

【录音——背景音有轻微的医疗仪器滴滴声:】

【舅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很急切):“妈,您就签个字嘛……”】

【舅舅:“就是走个形式,我拿着这个去银行贷款,手续需要……”】

【舅舅:“贷下来了,我马上还您!”】

【外婆虚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咳嗽):“你……你上次……上次也这么说……”】

【外婆:“……钱呢?”】

【舅舅(不耐烦):“哎呀这次不一样!您放心!来来来,妈,这儿,签个字……”】

【(能听到外婆剧烈的咳嗽声,和舅舅不停催促“快签快签”的声音)】

录音结束。

我拿出另一份文件,摔在借条上。

“这份借条的签署日期,是6月12号。”

“而这份,是医院的诊断记录。”

“6月10号,外婆肺癌晚期,癌细胞脑转移。”

“6月12号当天,医嘱记录:病人神志不清,嗜睡,伴有间歇性昏迷。”

我盯着舅舅的眼睛,一字一句。

“舅舅。”

“您在外婆神志不清、重度昏迷的情况下,诱骗她签下这份50万的巨额借条。”

“这在法律上,叫‘乘人之危’。”

“借条,无效。”

“并且,涉嫌欺诈。”

舅舅的脸,从涨红,瞬间变成了煞白。

汗水从他额头滚了下来。

他“蹬蹬蹬”退后两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舅舅,这50万,您不只是拿不到了。”

“伪造借据,诈骗直系亲属财产,还是在对方无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下。”

“您猜猜,这够判几年?”

“你……你吓唬我?”舅舅的声音在抖。

“我们是一家人!你敢告我?!”

“我不敢。”我摇摇头,“但你的高利贷债主敢。”

“你……你……”

表哥林浩看他爸不行了,还想冲上来。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是舅舅林建国。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扇在自己儿子脸上。

“都是你这个废物!”

“怂恿我!害我!”

“我的脸……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6

正在这时,我家的门铃响了。

我走过去开门。

是护工张姨。

她风尘仆仆,手里拿着一个很旧的信封。

“张姨,您怎么来了?”

“晚晴。”张姨点点头,径直走进客厅。

她扫视了一圈狼狈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表哥林浩突然拦在她面前。

“你谁啊?一个保姆!滚出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她肯定是你找来的托!跟你合伙骗人!”

表哥说着就要动手推张姨。

“林浩!让她进来!”我喝道。

“滚!你个老不死的!”表哥伸手就推。

张姨很冷静地举起手里的信封。

“林浩先生,我手里这个信封,是刘老太(外婆)的遗物。”

“你再推一下,我就报警。”

“告你抢劫。”

林浩的手僵在半空。

张姨推开他,走到我面前。

“这是老太太让我在她去世后,亲手交给你的。”

“她说,要等你把所有事情都摆平了,再给你。”

“她说,她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封手写的信。

和一张银行卡。

我打开信,是外婆熟悉的笔迹,虽然最后几笔已经很抖了。

我忍不住,念了出来。

“晚晴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外婆已经走了。”

“外婆知道,这些年你受委…… ……”

我的声音哽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念。

“外婆知道你这些年的付出。”

“这房子,本该早点过户给你,但我一直顾及你舅舅的面子,怕他闹。”

“现在我走了,就不用再顾忌了。”

“我立了遗嘱,房子给你妈妈。我知道你妈妈耳根子软,她守不住这套房。”

“但你守得住。”

“这房子,其实就是给你的。”

“你舅舅和小浩这些年,明着暗着找我要了多少钱,我都记着呢。”

(信封里掉出一个小本子,密密麻麻全是日期和金额。)

“‘建国,生意周转,5万。’”

“‘小浩,买电脑,8千。’”

“‘建国,还债,10万。’”

“……”

“这张卡里,还有12万。”

“是你当年给我的生活费,我舍不得用,都替你攒下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

“都还给你。”

“晚晴,我的好孩子,记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别让那些不要脸的人,欺负你。”

“外婆在天上,会保佑你。”

信读完了。

全场沉默。

我妈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

二姨悄悄站起来,踮着脚往外溜。

“哎呀,那个……我家里煤气灶好像没关……”

三舅尴尬地咳嗽两声。

“那个……误会,都是误会……建国啊,你……你这事儿办的……”

他也溜了。

客厅里只剩下瘫坐着的舅舅,和捂着脸的表哥。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舅舅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被表哥半扶半拖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

我把外婆的信,紧紧贴在胸口。

当晚,我把所有的证据——缴费单、转账记录、外婆的日记(关键页)、两段录音、外婆的亲笔信。

全部匿名发给了之前爆料的那个论坛。

我只保留了那张50万的欺诈借条,和那段关键录音。

评论区炸了,风向立马变了。

7

三个月后。

我用外婆遗产的一部分,付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投资款。

王主任亲自把“合伙人律师”的牌子放在我桌上。

“林律师,恭喜晋升。”

“谢谢王主任。”

我搬进了外婆那套老房子(已完成拆迁置换),在同一个新区换了一套两室一厅。

我把外婆的遗物整理好,放在朝南的阳台上,那里阳光最好。

听说,舅舅因为那张50万的欺诈借条,被他另外的高利贷债主知道了。

高利贷以为他私藏了50万,把他打了一顿。

债主们联合起诉他恶意转移资产和欺诈。

他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所有账户冻结,坐高铁都坐不了。

表哥林浩呢?

他那天在会议室里,推搡护工张姨(张姨是来作证的)。

张姨摔倒了,手腕轻微骨折。

张姨的儿子报了警。

(我把那段录像交给了警方。)

行政拘留十五天。

他所在的学校也知道了这件事,给了他“留校察看”的严重警告处分,毕业证都悬了。

舅舅和舅妈为此大吵了一架,听说正在闹离婚。

我妈打来了电话。

“晚晴啊……”

她的声音很犹豫。

“你舅舅他……他们家现在真的很困难……”

“高利贷天天上门泼油漆,你舅妈也跑了,不要你表哥了。”

“你表哥被学校记大过,整天在家砸东西,说不想活了。”

“你舅舅他……他昨天来找我了,跪着……磕头……说他错了。”

“鼻青脸肿的,太惨了……”

“晚晴,他毕竟是你舅舅,是我亲哥……”

“血浓于水啊……”

“你看,那房子……要不咱们还是卖了……先帮他还掉高利贷?”

“不然……他们真的会去死的啊……”

“妈。”

我平静地打断了她。

“外婆的遗嘱说得很清楚,这套房子是给您的。”

“您想怎么处理,是您的自由。”

“您想给他,想卖了救济他,都随您。”

“但我的那部分——我替外婆垫付的87万医药费,和我这五年给的30万生活费。”

“这117万,我会用来做我该做的事。”

“您要是把房子给了他,这117万,请您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这是我爸的遗产,和我这五年不吃不喝攒下的血汗钱。”

“我言尽于此。”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晚晴。”

“你长大了。”

我挂了电话。

站在新家的阳台上,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我手里泡着一杯茉莉花茶。

那是外婆最爱的味道。

我点开手机,置顶的,是外婆生前给我发的最后一条语音。

【外婆:晚晴啊,人这一辈子,活得坦荡就好。】

【外婆:别让那些不值得的人,影响你的人生。】

我微笑着,关掉了手机。

半年后。

“林律师,这里有个新案子。”

同事递给我一份案卷。

我翻开。

《关于帮助张大爷维权,对抗其啃老子女侵占拆迁款的法律援助案》。

我看着案卷,想起了外婆。

“这个案子。”

“我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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