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夜。
窗外的雨下得邪性,不像秋雨该有的缠绵,倒像是天河被谁捅了个窟窿,哗啦啦地往下倾倒。粗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车窗上,瞬间就模糊了外头所有的霓虹光影。时不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夜幕,紧随其后的就是滚雷,轰隆隆的,震得人心脏都跟着发颤。
陈繁睿瘫在后座上,脑袋昏沉得像灌满了铅。今晚陪广告公司那几个头头脑脑应酬,白的红的啤的轮番上阵,饶是他这多年练就的酒场老手,也有点扛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把自己扔进那张柔软的床里。
“师傅……麻烦开稳点……”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
意识在酒精的侵蚀下逐渐模糊,车窗外喧嚣的雨声和偶尔掠过的车灯,扭曲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背景。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混沌边缘,他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不再是颠簸的车厢,而是一条昏暗、湿漉漉的小巷。雨水在这里变成了绵密的银丝,空气中弥漫着青苔和垃圾混合的、略带腥气的味道。
巷子深处,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正围着一个女人。
陈繁睿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那个女人攫住了。
身高得有一米七,一双腿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笔直修长,夺人眼球。脚上是一双精致的系带黑色高跟鞋,细跟危险地敲击着湿滑的地面。往上是包裹着匀称小腿的、带着微妙字母纹理的黑色丝袜,光泽细腻,在雨水的反光下平添几分诱人。上身是一件略显单薄的白色衬衣,雨水打湿了些许,隐约勾勒出内里美好的轮廓,下身则是一条紧身的OL黑色短裙。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像是文件包的东西,身体微微发抖,但那双看向混混们的眼睛,却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清冷和倔强。
“小妞,这么晚一个人?哥几个送你回家啊?”一个黄毛混混嬉皮笑脸地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陈繁睿脑子“嗡”的一声,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或许是英雄主义,或许是纯粹对美好事物被亵渎的本能反感,直冲头顶。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了过去。
“干什么呢!放开她!”他吼了一嗓子,声音在自己听来都有些陌生,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而不是平日里应酬时那种圆滑的沙哑。
那几个混混显然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愣了一下。趁着这个空档,陈繁睿已经冲到近前,靠着大学时在散打社混过几年的肌肉记忆,加上一股子酒劲和莫名的怒气支撑,动作居然颇为狠辣。
一记不太标准的侧踢踹在离他最近的混混腰眼上,反手又一肘撞开另一个想扑上来的家伙。混乱中,他感觉拳头砸中了什么软肋,也硬生生挨了几下,脸颊火辣辣地疼,但居然没落下风。主要是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把这几个欺软怕硬的混混给镇住了。
“妈的,碰上硬茬子了,走!”黄毛见讨不到好,啐了一口,招呼着同伙,骂骂咧咧地退入了巷子更深的黑暗里。
巷子里瞬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两个急促的呼吸声。
陈繁睿扶着湿漉漉的墙壁,喘着粗气,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酒倒是醒了大半。他转过头,看向那个靠着墙的女人。
她似乎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雨水顺着她额前几缕湿透的发丝滑落,流过白皙中透着惊魂未定红晕的脸颊,沿着优美的脖颈线条,没入衬衫领口。那双之前写满倔强的眸子,此刻正带着几分惊异、几分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望着他。
“你……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响起,带着点雨夜的微凉,却又奇异的柔软,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谢谢你。”
陈繁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可能渗出的血丝,扯出一个他自认为很潇洒(其实可能有点狼狈)的笑容:“没……没事,路见不平嘛。”他心里却在嘀咕:这梦做得还挺真实,手感都有。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声。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她五官的精致,以及那被雨水打湿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冽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味道,钻进陈繁睿的鼻腔。
“真的非常感谢,要不是你……”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真诚,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仿佛有微光在闪烁。她的嘴唇很好看,唇形饱满,色泽是天然的嫣红,此刻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微微张合着。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越来越近的呼吸声。巷口的雨幕成了天然的背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微妙而暧昧的气息。她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或者想做些什么来表达谢意,身体又微微前倾了一点。
陈繁睿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性感湿润的红唇,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低下了头……
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到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咔——!!!”
一道前所未有的、几乎能刺破耳膜的霹雳巨响,伴随着一道撕裂整个梦境空间的刺目闪电,猛然炸开!
陈繁睿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力量瞬间贯穿了他,仿佛灵魂都被这股巨力从躯壳里硬生生扯了出去!眼前的巷子、雨水、女人……所有的一切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最后的意识,是身体被巨大惯性狠狠抛起,然后重重撞在什么硬物上的剧痛,以及彻底淹没一切的沉寂。
……
雨,还在下。闪电过后,城市短暂地陷入一片死寂,随即,刺耳的汽车警报声划破了夜空。
而那辆行驶在回家路上的网约车,已经失控地撞上了马路边的护栏,车头扭曲,冒着淡淡的青烟。后座上,年轻的陈繁睿歪倒在座椅里,双目紧闭,额角有鲜血缓缓渗出,生死不知。
只有那未竟的吻,和女人惊愕的面容,如同一个破碎的烙印,残存在他即将陷入漫长黑暗的意识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