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巨石投湖,在场无论是宋家家丁还是微生砚带来的衙役,无不骇然变色。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微生砚身上,其中充满了惊疑、探究,甚至是一丝隐隐的恐惧。
藐视皇权,这可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微生砚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青转白,握着拳的手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微生家历代守护的秘密是如何被宋明朗知道的,但更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掉这顶天大的罪名。
除非证明仙人是真的存在,否则微生家就只有否认并没有仙人老祖宗这回事。
不然这顶帽子是怎么都脱不掉的。
可让他亲口对着世人说,微生家并无此等传说,否认自家老祖宗……
微生砚有些做不到。
“县令大人,为何不敢言语?如此,不妨让我等进去瞧瞧,也好证明你微生家的清白。”宋明朗步步紧逼。
他今日倒要让这个微生砚知道,青阳县谁才是老大!被自己拿住把柄,往后看他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摆县令的谱!
至于灭了微生家?那倒还不至于,他今日本就是欲加之罪,没有证据的。
也就微生砚这个家伙脑子没转过来。
微生如虹面露担忧,知道父亲的性子,当下上前一步,就要替父开口。
微生砚却伸手拦住了她。
女儿了解父亲,做父亲的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否认,微生家从未有过这种传说。
一股奇异的感觉蓦然降临。
并非声音,也非气息,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
紧接着,自那紧闭的祠堂门缝之内,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青色光晕。
那光不刺眼,温润如水,让人瞧着便觉得心情都舒适了些。
青光悄然弥漫,缓缓来到祠堂大门外。
将乌木的门楣、石阶的纹理,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蒙上了一层青色光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呆了。
宋明朗脸上的表情凝固,转而化为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那透出门缝的青光,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
难不成微生家真的是仙人后裔?
不可能的!若真是如此,微生家怎么会沦落至此?
他身后的家丁们更是骚动起来,有人下意识地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惧。
微生砚也怔在原地,眼中的愤怒被巨大的惊愕取代。
他回头望向祠堂。
那熟悉的、供奉着历代先祖的地方,此刻却透出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父亲,这……”微生如虹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那淡淡的青光,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微生砚呼吸一滞,心头狂跳。
再顾不得与宋明朗争辩,猛地转身,双手用力推向了那扇紧闭的祠堂大门!
“吱呀——”
略微沉重的大门应声开启。
刹那间,比之前浓郁数倍的青色光晕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祠堂内的景象牢牢吸引。
乌木神案之上,空白牌位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
但它下方本该静置的青铜铃铛,此刻却彻底变了模样。
所有锈迹剥落殆尽,铃身呈现出一种古老而纯净的青金色。其上雕刻的云雷纹路清晰无比,每一道线条都仿佛在呼吸,在流淌。
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离地约有三尺之遥。
将祠堂的庄严肃穆,添上了几分神秘。
微生砚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眶瞬间湿润:“老祖宗……”
那位老祖宗,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终究是要回来了吗?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迈过门槛,冲进去,更近地瞻仰这神迹。
然而,他的脚刚刚抬起,还未落下,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墙壁。
微生砚愕然,再次尝试,用尽力气,额头青筋隐现,却依旧半步也踏不入那青光笼罩的祠堂之内。
那近在咫尺的神迹,与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宋明朗脸上的错愕早已转化为惊骇,他目光死死盯着那悬浮发光的青铜铃铛,大脑一片混乱。
满脑子都是昨天管家禀报的那些话。
青铜铃响,枯木花开,仙人归来!
难道微生家真的有位仙人老祖宗?
“老爷……”管家上前,低声开口,脸上满是担忧。
如果微生家世代传下来的故事是真的,那接下来不止是这青阳县,只怕整个大朔都要变天了。
真正的仙人啊,那会是什么模样?
还有他们,这些年来跟微生家不对付,今日还强闯想要按罪名。
想想就觉得脑袋已经掉了一半,另一半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他身后的家丁们更是骚动不安,有人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叮铃——”
一声铃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不是被风吹动,也不是被人摇晃。
那青铜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纹丝不动。可清脆悦耳、宛若玉碎昆冈的铃声,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铃声穿透了祠堂的梁柱,越过了门口的众人,甚至飘向了微生家的宅院深处。
周围的树木,似乎都在此刻轻轻晃了晃枝桠。
一声之后,余韵未绝,第二声“叮铃”又起。
空灵悠远,仿佛自九天之外,跨越了六百年的时光,悠然降临。
“青铜铃响,老祖宗,是您要回来了吗?”微生砚激动地满眼都是泪,朝着那铃铛忽的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砸在地面。
微生如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眼中是震惊与震撼。
她忽然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株枯木上。
铃铛已响,那枯木呢?
宋明朗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随后和微生如虹一般,目光紧盯着那枯木。
只是铃响,这枯木可还没有逢春呢!
微生砚也想到了这茬,连忙扭头看过来。
就在他们紧盯着那插在泥土里的枯木时,天地间却在此时骤然一暗。
不是乌云蔽日的沉,而是一种源自心底的、仿佛被无上存在俯瞰的威压,瞬间笼罩了青阳县及周边数不清的县城。
祠堂门口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天际,一道璀璨到无法直视的光芒骤然划破云层。
如银龙过境,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自西方而来,朝着微生家的方向疾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