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蒲团上,膝盖被硬块硌得生疼。
面前香炉烟雾缭绕,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我双手合十,姿势标准得像个入定的老僧。
嘴里念念有词。
“信女杜若,研二,社会学系的一根废柴。”
“求论文能过盲审,求查重率降到百分之十以下。”
“要是导师老赵能突发善心放我一马,我愿意吃素三天。”
当然,要是能发个横财,把助学贷款还了,给我弟买双球鞋,那就更好了。
我说得情真意切,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尊神像是我五十块钱在旧货市场淘来的。
摊主是个缺了一颗门牙的老头。
他说这是从一座拆迁的老庙里收上来的家具,开了光的。
他特意强调,这神像面目肃杀,看着就招财,镇得住。
我信了。
穷人什么都信,除了信自己能翻身。
我每天早晚三炷香,供品比对我亲爹还孝顺。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像是砸在我天灵盖上。
打断了我的祈祷。
“谁啊?”
我揉着发麻的膝盖,一瘸一拐去开门。
门外站着我的邻居。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很高,目测一米八五往上,压迫感极强。
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领口竖着,挡住了半个下巴。
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他长得冷淡、线条锋利,眼底一片青黑,像熬了三个大夜。
“你好,”他说。
声音像是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来的。
“借个火。”
我愣了一下,转身去摸玄关柜上的打火机。
他没进门,但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直直地落在那尊神像上。
眼神有些古怪,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我把打火机递给他。
“怎么了?”我莫名心虚。
男人指了指神像,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你为什么在客厅供奉阎罗王?”
我正在掏耳朵的手僵住了。
“你说什么?”
“这是赵公明,武财神!”
“摊主说了,黑脸的都是财神!”
男人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嘲讽。
“赵公明持鞭骑虎,这位手里拿的是笏板。”
“他脚下踩的是祥云和恶鬼,头顶戴的是阎罗天子的冕旒。”
“十二旒,数清楚了吗?”
“你每天给阎王爷上香求发财?”
我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炸了个响雷。
“不可能!”
我冲回去,把神像抱起来,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看。
确实,那黑脸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脚下踩的小鬼面目狰狞。
完了。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
这半个月,我每天对着主管生死的阎王爷求论文过、求发财。
我还在心里许愿,让那个抢我课题的师姐倒霉。
我脸色惨白,手都在抖。
我刚才还许愿让他保佑我全家平安。
男人点燃烟,靠在门框上,吐出一口白雾。
“心诚则灵。”
“说不定阎王爷真就把人带走了。”
“你别吓我!”
我抱着那个铁疙瘩,感觉抱着一颗定时炸弹。
“那我还能把它退了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看着我那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似乎觉得挺有意思。
“不过,我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你要是不想要,可以卖给我。”
我警惕地看着他。
这人长得帅,但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里面发出闷响。
“我是干殡葬的,”他说。
“供个祖师爷,合情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