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的第五天，沈知珩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这些天心情郁结导致的普通胃痛。他找出家里的胃药吞了几片，继续整理着母亲留下的遗物。那些发黄的相册，那些写满批注的教案，都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念想。
然而疼痛并没有缓解，反而在午后变得更加剧烈。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他蜷缩在沙发上，感觉胃里像是有把刀在搅动。
“不行…”他喃喃自语，意识到这次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强撑着身体，他打车来到了最近的市立医院。在急诊室，医生检查后皱起了眉头。
“急性胃炎，而且不轻。”医生在病历本上飞快地写着，“你这胃是怎么搞的？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了。”
沈知珩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回答。他怎么好意思说，这些天因为停职在家，他几乎没怎么正经吃过饭？又怎么好意思说，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再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
“需要输液，住院观察一天。”医生下了结论，“你去办一下手续吧。”
沈知珩犹豫了一下：“医生，能不能只开点药？我…”
“你这情况不住院不行。”医生打断他，语气严肃，“急性胃炎处理不好会转成慢性的，到时候更麻烦。去办手续吧。”
无奈之下，沈知珩只好办理了住院手续。躺在病床上，看着护士将针头插入自己的血管，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窗外天色渐暗，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点滴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地落下，像是在为他的孤独计时。
他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阮书柠发了一条信息：
“书柠，我急性胃炎住院了，在市立医院。念禾还好吗？”
信息发送成功，他盯着屏幕，期待着回复。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始终没有等来任何回复。
沈知珩苦涩地笑了笑，将手机放在床头。他早该想到的，在阮书柠心中，他从来都不是需要被关心的那个人。
夜深了，病房里的灯已经熄灭。沈知珩躺在床上，胃部的疼痛稍稍缓解，但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他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母亲都会守在他床边，整夜不眠。那时他觉得生病是件幸福的事，因为可以独占母亲全部的关爱。
而现在，他孤身一人躺在这冰冷的病床上，连一句嘘寒问暖都成了奢望。
第二天清晨，沈知珩被查房的医生叫醒。
“感觉好点了吗？”医生检查着他的情况。
“好多了，谢谢医生。”
“今天再输一天液，如果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在病历上记录着，“以后要注意规律饮食，别再折腾自己的胃了。”
医生离开后，沈知珩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朝阳。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躺在病床上的他来说，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上午九点多，护士来为他换药。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知珩惊讶地发现，来人竟然是岳母秦玉茹。
秦玉茹今天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手里提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包，显然是来医院做定期体检的。她看见沈知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精心描画的眉毛。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沈知珩勉强坐直身体：“妈，我急性胃炎，医生让住院观察一天。”
“急性胃炎？”秦玉茹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轻蔑，“一个大男人，一点小病小痛就娇气住院？知不知道住院多浪费钱？”
沈知珩张了张嘴，想解释这是医生的要求，但秦玉茹根本不给他机会。
“书柠一个人支撑公司多辛苦，你倒会躲清闲！”她继续刻薄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除了会给书柠添麻烦，你还会做什么？”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都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好奇和同情。沈知珩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他低下头，不想与秦玉茹争辩。
“我告诉你沈知珩，”秦玉茹逼近一步，声音虽然压低，却更加刺耳，“别以为装病就能逃避责任。公司那边的事情还没完呢，等书柠查清楚了，有你好果子吃！”
沈知珩猛地抬头：“妈，那五万块真的不是我拿的！”
“哼，人赃俱获你还狡辩？”秦玉茹冷笑，“要不是看在念禾的份上，书柠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你最好识相点，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她厌恶地瞥了沈知珩一眼，转身款款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沈知珩的心上践踏。
病房里陷入一片寂静。邻床的老太太同情地看着沈知珩，欲言又止。
沈知珩闭上眼睛，感觉胃部的疼痛又回来了，但这一次，心比胃更冷。
他想起刚才秦玉茹手中的爱马仕包，那是今年的新款，至少要十几万。而她却在指责他住院浪费钱。
多么讽刺。
点滴瓶里的药液还在一点点下落，沈知珩却觉得它们不是在流入他的血管，而是在抽走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温暖。
他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与阮书柠的聊天界面。那条信息依然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没有回复，甚至连“已读”的标记都没有。
也许，在阮书柠和她的家人眼中，他真的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生病也好，痛苦也罢，都与他们无关。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知珩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缕阳光，却发现它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就像他生命中的温暖，总是在他以为触手可及的时候，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