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轰！”
周扬一下子如遭雷击，笑意还挂在嘴边，整个人僵在原地。
台下随即爆发出嘲讽。
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同事，此刻翻脸比翻书还快。
“啧，我早就说了，爬得高，摔得惨！真以为踩上高枝儿了呢，没想到是个见不得光的烂藤条！”
旁边一个曾经被周扬抢过项目的女同事，幸灾乐祸道：
“可不是嘛！天天鼻孔朝天，还以为自己多大本事！”
“这就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靠着女人上位，能有什么好下场？”
“周扬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前途没了，脸也丢到太平洋了！”
我站在台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周扬的脸烧得通红，手指攥成拳头。
他冲下台下意识去找苏青青。
“青青！这不是你爸的公司吗？！你快说句话啊！跟你爸爸解释！怎么能任由这个疯女人胡来？！她凭什么撤我的职？！”
他声音嘶哑，依旧固执地认为苏青青能拯救他。
然而，苏青青的脸色比他还要惨白，根本不敢去看陈太太的脸，更不敢接周扬的话。
她拼命想挣脱周扬的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苏父拨开人群赶来，周扬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李叔！你答应我的，怎么临时变卦了！”
可那男人甚至没看一眼他一眼。
对着周扬口中的疯女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老婆？你…你怎么来了？”
在场所有宾客都愣住了。
周扬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父那副惶恐卑微的样子，大脑似乎彻底宕机。
陈太太看着缩在苏父身后的苏青青，声音陡然拔高。
“我不来，公司就让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带着她男朋友，一起霍霍干净了？！”
私生女？！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苏青青身上。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涌出。
苏父额头上冷汗涔涔，张了张嘴想解释：“老婆，不是，你听我跟你解释！”
“闭嘴！”陈太太厉声打断他。
“我还没死呢！这个公司，还轮不到你们父女俩在这里兴风作浪！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公司核心层塞，真当我是瞎的吗？！”
她这话明着是骂苏父和苏青青，但那阿猫阿狗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周扬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苏青青…竟然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他曾以为唾手可得的总经理职位…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陈太太目光转向周扬：
“周先生，你以为靠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就能一步登天？”
“我告诉你，像你这样品行低劣的人，别说总经理，就是给我公司看大门，我都嫌你脏了地方！”
“撤销晋升的同时，我还会通知业内所有合作伙伴，将你列入黑名单！”
周扬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不是的！”
他还想说什么，但陈太太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保安立刻上前，“请你们立刻离开。”
周扬被拖着往外走，却看见我静静站在陈太太身边。
所有的羞耻、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一定是沈清韵这个贱人！
他猛地挣脱保安的钳制，朝着我的方向癫狂嘶吼：
“沈清韵！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
6.
他奋力挣扎，脖子上的青筋暴凸，形象全无。
“你嫉妒我能有更好的前途！所以你就在背后挑拨离间！污蔑我！是不是？！”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报复！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污言秽语，句句诛心，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癫狂的模样让在场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够了！”
陈太太一声冷斥，挡在了我的前方。
“你自己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跟这种不上台面的西北货混在一起，现在还有脸在这里狂吠，攀咬清韵？！”
这话简直像是一巴掌扇在苏青青脸上。
苏青青呜咽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清韵这么好的女孩，是你自己没福气，没眼光！你扪心自问，没有她当初的支持，你能有今天？你倒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连同你这不知所谓的新欢，一次次欺辱她！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陈太太是我的老主顾，见证了一路的成长。
“我告诉你，今天这一切是你自作自受！你敢再骚扰清韵一下，试试看！”
周扬被陈太太这番毫不留情的呵斥骂得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只能仍由保安把他拽走，可一双猩红的眼依旧死死瞪着我。
陈太太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语气缓和下来：
“清韵，别怕，这种人不值得你多看一眼。以后他若再敢纠缠你，直接告诉我。”
我感受到她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心中微暖：
“谢谢陈太太。”
陈太太叹息一声：“傻孩子，是你受委屈了。”
会场内再次恢复平静，但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已然不同，陈太太如此明确的维护，无疑宣告了我在她心中的分量。
闹剧过后，生活也要继续。
这天下午，我正在工作台前绘制新的甲片纹样。
“砰！”
店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抬起头，周扬和苏青青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周扬满脸胡子拉碴，早已没了往日精英模样。
苏青青跟在他身后，也是脸色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沈清韵！你把我毁了，还有心情做美甲！”
周扬几步冲到我面前，双手拍在我桌面上，震得瓶瓶罐罐一阵脆响。
苏青青尖声冲过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在陈太太面前瞎掺和，搬弄是非，阿扬至于在年会上那么丢人吗？！我都跟爸爸说好！他本来马上就要当上总经理了！全被你毁了！你这个扫把星！”
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得理直气壮。
而周扬已经不在乎苏青青的身份，只要能给他带来助力，就可以忽略一切！
“听见没有！”
周扬跟着低吼，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
“我和青青的前途，都被你给毁了！你满意了？！”
7.
我心中一片冰冷，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我记得陈太太只有一个儿子啊？”
我放下手中的画笔，丝毫不畏惧。
苏青青气的浑身发颤，“就算是我私生女，也你这种服务别人的下种人强！”
“说完了吗？说完就请离开，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我这副油盐不进的冷静模样，彻底激怒了他们。
“离开？你想得美！”
周扬猛地一挥手，将桌上摆放整齐的色胶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起，胶水淌了一地。
“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就砸了你这破店！”他面目狰狞。
苏青青也像是找到了发泄途径，抓起陈列架上的甲油胶，胡乱地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骂：
“砸！都给你砸了！看你还怎么嚣张！你个贱人！”
瞬间，原本整洁雅致的店铺一片狼藉。
我没有动，冷冷地看着他们。
直到周扬红着眼，抓起一款定制的穿戴甲，作势要砸。
“住手！”
他们动作一顿，看向我。
“店内全方位高清监控一直在录制，而且与公安机关相连接。”
周扬和苏青青的脸色变得难看，他们刚才只顾着发泄，完全忘了还有报警和监控这回事！
“您好，这里是清韵甲艺，有人在这里寻衅滋事，故意毁坏财物，请你们立刻出警。”
我对着电话，冷静地报出地址。
“你……你报警？！”
周扬不敢相信，我竟然会撕破脸皮。
“不然呢？等着你们把我的店彻底砸烂，听你们继续骂我是贱人？”
我冷笑一声，“对了，忘记提醒你们。损坏财物达到一定金额是可以入刑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
周扬和苏青青彻底慌了神，想跑却被我提前一步，拦在了门口。
虽然我力量不及他们，但拖延片刻却足够了。
“沈清韵！你够狠！”
周扬目眦欲裂，却不敢再动手。
“比不上你们。”我淡淡回应。
警察很快赶到，看着满地的狼藉，事实清晰明了。
周扬和苏青青被押上了警车。
调解室里周扬和苏青青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用怨恨又恐惧的眼神瞟我一眼。
我拿出损失清单，“初步估价在七万左右。”
苏青青尖声叫起来，“沈清韵你抢钱啊！那些破瓶子破钻能值那么多？！”
周扬也立刻附和：“你这是讹诈！”
我还没说话，警官先皱起了眉头，敲了敲桌子：“安静！是不是讹诈，我们会调查！现在事实清楚，是你们寻衅滋事，如果对方坚持不调解，你们面临的可是拘留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一番话，让两人瞬间冷静。
苏青青吓得脸色更白。
周扬嘴唇哆嗦着，他比苏青青更清楚，一旦留下案底，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别说东山再起，就是找份普通工作都难。
“我们……我们赔！”周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两人当着我和警察的面，开始疯狂打电话借钱。
周扬打给他那些所谓的兄弟，电话那头不是敷衍就是直接挂断。
甚至有人开口嘲讽：“周总也有今天？钱没有，笑话管够！”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苏青青则打给她那些闺蜜，结果更惨不是不接，就是被她现在私生女的污名吓得立刻划清界限。
最终，他们东拼西凑，刷爆了信用卡，才勉强凑够。
我拿到钱后，径直走出了调解室。
8.
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店恢复如常。
然而，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第二天清晨，我照常打开店门。
生意却异常清冷，反而是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各种陌生号码的谩骂短信和社交媒体上的恶意评论，瞬间将我淹没。
我点开那个已经被转发无数次的帖子，心猛地一沉。
发帖人是周扬。
他用一个账号吐槽，贴出了在我店里支付五万三千七百块的转账截图，配上了一段极具煽动性的文字：
【曝光一家专坑情侣的黑店！女友做美甲被宰五万三！】
帖子热度居高不下，被网友热烈讨论。
“我的天！五万七做美甲？金子做的吗？！”
“前女友开的店？这明显是故意宰客报复啊！太恶毒了！”
“果然，惹谁都别惹女人，尤其是开美甲店的女人，心真黑！”
“已避雷！这种黑店就该倒闭！”
更让我浑身发冷的是，一些充满偏见的恶毒言论开始涌现：
“呵呵，我就说嘛，奶茶都是女的喝，美甲都是女的做，这种消费主义的陷阱，专骗女人钱，现在果然爆雷了吧！”
“支持博主维权！打倒黑心女老板！”
无数不明真相的网民，举着正义的大旗，在我的社交账号，和店铺点评肆意发言。
我的手指冰冷，不受控制地颤抖。
委屈、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整天，门铃没有响过一次。
原本今天有几个老客预约也发来消息，语气尴尬地取消了。
“清韵啊，我看网上…要不我过段时间再来？”
“老板，最近风头紧，避一避吧。”
我坐在空荡荡的店里，听着窗外路人的议论：
“就是这家店吧？听说黑得很！”
“快走快走，别沾上晦气。”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沉默只会让污水越泼越脏。
随即打开监控录像以及整理好的材料有条不紊地公之于众。
我放出店里监控，证实周扬在没有和我分手前，多次带着苏青青来店里白嫖。
门店规定做完需要拍照留存，并上传他们的消费记录。
以及警察局的调解报告，和打砸店铺的视频。
谁恶意报复，一目了然。
视频底下依旧有人质疑，“那你定价这么贵，总是事实吧！”
紧接着，我贴出了店内的价目表
每个项目、材料品牌、单价列得清清楚楚。
甚至贴出了进口色胶，钻饰的海关报告，上面的金额也是不菲。
对此我做出回应：
“本店所有材料均为顶级进口价格透明。我们的服务是为追求极致美的客户提供。您可以选择更具性价比的美甲，但也请尊重别人的心血。”
随后，是九宫格的美甲成品图。
每一张都堪称艺术品：敦煌飞天款、古法点翠的蝴蝶款、错金工艺……
随着我的解释舆论渐渐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出乎我意料的是，以陈太太为首，几位在本地极具分量的太太，几乎同时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晒出了我做的美甲。
陈太太的配图是缠枝莲纹样，文案简洁有力：
【支持清韵。她的手艺值这个价。】
李太太晒出的是敦煌飞天系列：
【在清韵这里做了三年指甲，她的专业和匠心，无可替代。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支持清韵维权！】
张太太更是直接：【某些跳梁小丑，自己用着廉价货，就以为全世界都该是地摊价？笑死。清韵，下次给我留时间，还要做那个点翠的！】
这些太太们，平日里发的都是珠宝、高定，她们的品味和消费能力，本身就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她们的集体发声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那些叫嚣黑店的键盘侠脸上！
风向瞬间逆转！
8.
“卧槽！这监控打脸也太狠了！渣男贱女锁死吧！心疼老板！”
“看了成品图…对不起，是我之前声音太大了！这哪是美甲，这是艺术品啊！”
“看到采购单我闭嘴了……成本这么贵，定价很合理吧！”
“那些骂黑店的，估计连人家店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所以是软饭男带着小三去正宫店里白嫖未遂，反过来网暴原配？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舆论瞬间调转了方向，反扑向周扬和苏青青！
我的社交账号和店铺页面，从之前的污言秽语，变成了道歉和支持。
预约电话瞬间被打爆，很多甚至是来自外地，指名要定制太太同款的客户。
我看着手机上疯狂刷新的评论，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仗，我赢了。
网络上的风暴渐渐平息，我的店铺因祸得福，名声大噪，预约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我沉浸在创作和忙碌中，已经把周扬抛之脑后。
然而，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店门被轻轻推开。
周扬站在门口，像是变了一个人。
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夹克，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发梢还在滴水。
周扬眼神怯弱带着希冀地望着我：“清韵…我。”
我没说话，继续手中的工作。
我的平静似乎刺痛了他。
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双手无助地在身前摆动。
“我错了…清韵，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扬的眼泪混着脸上的雨水一起流下来。
“我被骗了！我被她骗得好惨啊！”
“苏青青…她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千金！她妈是个小三！她爸就是个靠老婆的软饭男！她当初出国，就是怕被陈太太发现她们母女的存在！现在好了，陈太太不再忍了，直接把她爸和她妈一起告上了法庭，要求追回这些年转移的财产！苏青青她…她什么都没了！她那个富家女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苏青青。
“都是她！都是她勾引我！在我面前装阔气，装清高！她说能帮我给我前途…我都是被她骗了！我鬼迷心窍！清韵，你相信我，我最爱的人始终是你啊！”
他涕泪横流，试图用他们过去的回忆来打动我：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住在那个小出租屋里，你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苦都愿意吃…我们还有软软，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
听到软软的名字，我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他竟然还有脸提软软！
看着他这副拼命甩锅的样子，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说完了吗？”
周扬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被苏青青骗，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张青青，李青青。你背叛我们的感情，不是因为别人骗你，而是因为你骨子里就是趋炎附势、自私自利的人。”
“你嫌弃我的店小，认为我没前途。搬走时连门都不关，害死了软软。”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
“现在你攀附的高枝断了，前途毁了，现在想起来找我了？”
我微微歪头看着他，眼神里只有疏离。
“你觉得，我这里是垃圾回收站吗？”
“不是的！清韵，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软软会跑出去，没关系，我们可以有很多只猫……”他慌乱地想解释。
“滚出去。”
我拧眉打断他，“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按下桌上的呼叫铃，负责安保的店员从后面走了出来。
周扬看着那个身材魁梧的保安，眼底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继续打磨手中的甲片。
门外，雨还在下。
门内，灯火通明。
之后的日子，店里的生意，用红火已不足以形容。
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媛慕名而来，只为求得一副由我亲手设计的美甲。
我听到共友说周扬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听说业绩平平，终日为生计奔波。
而苏青青跟她母亲官司缠身后，早已不知去向，据说跟了一个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去了外地，再无音讯。
手机响起，是客人发来的消息。
【你好，请问还可以预约吗？】
我看着手机，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我的世界，早已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