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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倘若靳言臣走得慢些,我都想问问他。
“我还有家人吗?”
“我的家人不都被你害死了吗?”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往客厅一旁的房间走去。
那里供奉着我家人的灵牌。
我燃了三根香,跪在了蒲团上。
直直望了许久,才哽咽开了口。
“我终于,终于要离开他了,你们肯定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爱与恨此消彼长,到了如今我都麻木了。
我能数出靳言臣爱我的一百件事,便能数出他伤害我的第一百零一件事。
他出轨的第一年,见我恼怒,见我崩溃却迟迟未见我为他流泪。
靳言臣醉酒后紧紧拥住我向我索吻,他吻的凶情绪更凶。
“施绾,你为什么不哭呢?”
“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不哭,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一样。”
“为什么,是不是你不爱我?”
“对,你就是不爱我所以我做什么你都不哭,明明眼泪才是情绪最好的证明。”
我在他一句又一句话之下沉默了。
只是我从未想过,他会这么疯。
那日我去接归国的哥哥,路上出了车祸。
我重伤,哥哥将我护在身下永远地成了植物人。
爸爸闻讯之后悲伤过度,心脏骤停后住进了icu。
我醒来后得知,车祸是靳言臣策划的,消息是靳言臣送去的。
醒来的那天,我穿着病号服光着脚跑到了icu病房。
在我面前,左边是哥哥,右边是爸爸。
他们都因为我躺在了里面。
到了现在,我都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悲痛。
靳言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风度翩翩依旧矜贵。
他蹲下身子为我穿上软拖,轻轻拥住我拍着我的后背。
“老婆,如果难受就哭吧。”
我僵在了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直到我亲眼透过icu病房的玻璃看着靳言臣的心腹拔掉了爸爸和哥哥的吸氧管。
看着他们的心率迅速下降趋向一条直线。
看着他们被护士盖上了白布。
我挣扎地要过去,可靳言臣死死扼住我。
我打他咬他骂他都无济于事。
到最后,父兄的尸体被推出,过了转角处我再也看不见。
我彻底地不动了,一行湿润从眼角溢出,顺着靳言臣的脖颈落了下去。
他转头看我,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是我这一生第一次掉眼泪,泪腺残缺还能落泪仿佛是个奇迹。
我却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毕竟这滴眼泪的代价太重,我承受不起。
而靳言臣在兴奋过后竟然觉得我根本不爱他,我能为父兄落泪却不可以为他落下。
我无法理解他趋近于病态的逻辑,在极度的悲痛中我彻底昏了过去。
在模糊的意识里靳言臣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说。
“什么样情绪的泪,你都不为我流,你要我怎么能够相信你爱我呢?”
“我爱你,绾绾。”
我醒不过来,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抽痛。
我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错了,为什么我的爱人要伤害我的家人。
就为了那些可笑的逻辑?还是为了满足他可笑的恶趣味?
我醒来后,变得愈发沉默,我砸碎了病房所有的东西不许靳言臣靠近我半步。
他每每总是停留在房门口,时间久了他也就懒得再哄我了。
那时的我沉溺于父兄因我而死的悲伤之中,一度再也缓不过来。
就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整年,爸爸生前的秘书找上门。
王叔跟着爸爸打天下,他看着我长大,彼时红着眼眶求我别放弃。
他说公司是爸爸一生的心血,我再不振作,靳言臣就会吞并收归他的羽翼之下。
或许是王叔的话说动了我,又或许是我意识到我要有自己的势力才有资格同靳言臣抗衡。
我答应了,回了公司,坐了最高的位置。
一点点地盘活爸爸毕生的心血。
那之后,他们不仅叫我谢太太更尊称我一声施董。
我的思绪渐渐收回才惊觉,指甲已经嵌入了手掌心。
我锤着发麻的脚站起身,看着被摆在灵牌前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坚定极了。
我不爱你了,靳言臣。
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