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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永静起身,叹了一口气。
舒棠上前询问:“他真的再也不能走路了?”
舒永静点头沉声道:“他的腿一点知觉都没有,是真的毁了,这一辈子都要在床上躺着了。”
舒棠看着木板上躺着一动不动,似没了魂魄的男人,心底说不出什么感受。
她不明白他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能增加她的寿命。
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叫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一脸死相。
是因为双腿残疾?还是因为他的家人待他的种种让他有了死志?
他的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
趁着舒永静女士去熬药间隙,舒棠赶紧抓住了梁建民同志的手。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拉一拉手是维护革命友谊的保障。
舒棠丝毫不觉得不对,只拉着梁建民的手,俯身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他。
从她将他带回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她妈问他话他也不答。
似个不会开口的哑巴一般。
舒棠白皙的手勾着他黑乎乎的手,晃了晃,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说句话呀。”
“你是个哑巴吗?我不信。”
“你理一理我。”
“你真是梁建民吗?”
那人无情地别过了头,闭上了眼,收回了手,不让她碰。
怪小气的。
舒棠自然不同意,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谁都不能将她和梁建民同志分开,谁都不行。
性命攸关的事没得商量。
两人谁都没说话,却暗自较劲。
舒棠看着梁建民那张逐渐变红的脸,心底很是畅快满意。
手痒痒的,伸出手打算将梁建民的脸扶正,只是刚触碰到那张冰凉的脸,舒棠纤细白皙的手就与那张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舒棠一愣,这才想起她还不清楚这人长什么样。
原来和生命相比,样貌长相不值得一提。
活着更能吸引她。
不过梁建民同志到底长什么样,她还是要见见的。
舒棠不舍地松开了他,去外面的井边打了一桶水,端过来拿着一块破布浸湿,水淋淋地就扑到了梁建民那张黑脸上。
给梁建民同志擦脸期间,舒棠也没忘记占便宜碰他。
手不是按在他的脸上,就是压在他的耳畔,总之她要碰他,谁都不能阻拦。
梁建民脸上厚厚的泥,一下子竟没擦干净。
又浸湿了布,再次擦去,才显露出梁建民的样貌来。
舒棠怔愣在原处,险些忘记了占便宜。
这人长得……
剑眉星目,脸型棱角分明,双目浓郁深邃,皮肤虽黑,却十分光滑没有什么坑坑洼洼。
太过清瘦,是她唯一不满的。
几乎全在她的审美上……
舒棠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呆看着双手托着的破布。
不对啊。
她的手不应该在梁建民同志身上吗?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舒棠毫不留情,继续拉着梁建民同志的手,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认真地夸赞。
“你长得可真好。”
“和你妈一点都不像。”
他妈那种凶相,叫人看了第一眼都不喜,她方才还害怕梁建民同志和他妈一个样。
幸好,梁建民甩了他妈八条街。
这长相,最容易误事……
舒棠帮梁建民同志擦干净了脸,目光落在了他黑乎乎满是泥的脖颈和旁的肌肤。
异味传来。
舒棠屏息,盯着梁建民别开的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
试探性地去交涉:“你身上太脏了,我帮你擦身子?”
梁建民浑身一僵,竟主动看向了她,浑浊漆黑的眼中满是排斥。
“不行!”
沙哑撕裂的声音传来,似一块老旧的布,破开了一个口子。
他竟然开了口。
舒棠稀奇极了。
“你会说话啊。”
梁建民再次别开了头。
舒棠伸手将他的脸摆正,对着自己,鼓励道:“你再说一句。”
梁建民深邃漆黑的眸子透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舒棠:“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给你擦身子。”
说罢,舒棠就扒拉起了梁建民的衣裳。
手腕忽地一紧。
她的手竟被梁建民给扣住了。
那双晦暗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耳畔通红,带着难以言喻之色。
“我,自己来。”
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比方才更加清亮真切些。
舒棠眨了眨眼睛,看着梁建民抓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
“你不是不能动吗?”
周围静了半晌,他才开口:“我可以。”
舒棠摇头:“你身子不便,还是我来帮你吧。”
与他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还不想错过。
梁建民脸发黑,竟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重复方才的话:“我可以。”
“我能动。”
说完这两句,他又对着她道:“谢谢。”
他太过坚决,她实在也找不到理由给他擦身子,只能遗憾地看着他抢过自己手上的布。
她已经够让步了,谁料他的那一双黑眸竟紧紧地盯着她,忽然,他开口:“你,可以出去吗?”
舒棠怔愣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为什么?”
梁建民手抓着布,从齿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我要擦身子,脱衣服。”
舒棠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如何出门的,总之她是被赶出去的。
那人残疾,双腿不便当然不能直接赶她走。
可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她不好拒绝他。
舒棠来到了井边,探头去看水中的倒影。
当看到水中自己头顶上那绿莹莹的时间时。
心口莫名咯噔一下。
46天03时42分19秒!
四十六天!
就那么一会儿竟然变成了四十六天!
舒棠掐了掐自己的手。
双目明亮地看着水中映射的倒计时。
她记得第一次见这倒计时是绿油油十分醒目的颜色。
如今瞧着竟变淡了些。
与梁建民接触时,倒计时的颜色会变成金色。
她喜欢金色,从前也喜欢绿色。
可自从看到头上每天顶着绿油油的倒计时时,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如今,再看到这浅绿色,似春日里新芽的萌生,叫人看得浑身舒畅。
没了那种窒息的,叫人心口难受的感觉。
总之,她能活,说不一定能活很久很久。
只要她和梁建民同志接触,革命友谊不破裂,她就能活!
舒棠顿时觉得浑身有的是力气,只想尽可能和梁建民同志接触,延长生命!
“棠棠,你怎么在这?怎么不进屋?”
是舒永静女士。
舒棠转头看向亲妈,指着她亲自关着的门:“他在里面擦身子。”
舒永静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肯说话了?”
舒棠点头:“我本来要给他脱衣服擦身子,他忽然就说话了。”
舒永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