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大得能打羽毛球的卧室,林墨反手锁上门,脸上的懒散瞬间收了个一干二净。他没开大灯,只打开了书桌上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巨大的房间大部分区域陷在昏暗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没像之前那样立刻扑向电脑,而是像个幽灵一样,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踱起步来。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华丽的天花板吊灯、墙壁上抽象的装饰画、书架的缝隙、床头柜上造型别致的电子闹钟,甚至是正对着大床的那个烟雾探测器。
“呵……”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脚步停在了房间中央。
他先是走到床边,像个多动症患儿一样,猛地扑到柔软的被子上打了几个滚,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哇哦!弹性不错! 这床垫得不少钱吧?资本家真是罪恶啊!” 他一边嚷嚷,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确认了几个可疑点的视角。
接着,他跳下床,蹦到书桌前,一屁股坐在那张昂贵的人体工学椅上,用力转了七八个圈:“芜湖!起飞! 这椅子也挺带劲!打游戏肯定爽!”
转圈的间隙,他的视线像精确的扫描仪,再次掠过那些重点区域。最终,他的目光在墙壁上一幅看似普通的静物油画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半秒。画框边缘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光点,在台灯光线的特定角度下,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林墨停止了转圈,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伸手打开那台崭新的顶级配置电脑,嘴里哼着跑调的歌,手指在触摸板上乱划。
“这破电脑,怎么用啊? 开关在哪儿?特么的,连个按钮都找不到?”他故意大声抱怨,弄出些响动。同时,他用自己的旧手机,飞快地查了下这型号电脑的默认IP段和常见后台端口。
然后,他像是无意中,用那台新电脑连接了房间的Wi-Fi。在等待连接的时候,他快速在自己的旧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一个命令行界面,输入了几条指令,扫描了整个别墅网络内活跃的设备。
一长串IP地址和设备名称跳了出来。其中,混杂着几个名称很普通的设备,比如 “Bedroom_IP_Cam_01”, “Study_Room_Sensor” 之类的。其中一个名为 “Guest_Room_Art_Light” 的设备,IP地址正好在他卧室的网段内。
“艺术灯?灯你妹。”林墨心里冷笑,确认了目标。就是那幅画。
他关掉命令行窗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新电脑终于连上了网络,他随便点开了一个网页,百无聊赖地刷着。刷了大概十分钟,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
“困了困了,洗洗睡吧,这无聊的豪门生活。”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可能存在的监听设备收清楚。
他站起身,开始脱外套,动作磨磨蹭蹭。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房间的小冰箱前,拿出了一瓶冰水。他拧开瓶盖,没有直接喝,而是慢悠悠地走向那幅静物油画。
他停在画前,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眼神却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地“端详”着那幅画。
“嗯……画得不错,”他点点头,像是在进行艺术评论,“这苹果,看着挺甜。这布纹,啧啧,有质感。”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对着画框右上角那个极其隐蔽的微型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又带着点邪气的笑容,举起手中的水瓶,像是敬酒一样晃了晃。
“爸,妈,晚上好啊。”他对着镜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拉家常,“偷看儿子睡觉,这爱好挺别致啊?不过我得提醒您二位一句,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四条,非法使用专用间谍器材或者技术手段,对他人的住宅等场所进行窃听、窃照,侵犯他人隐私的,可是犯法的。情节严重的话,得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他顿了顿,又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当然啦,咱们是一家人,谈法律多伤感情。我就是随口这么一提,怕您二老一时忘了,毕竟日理万机嘛。再说了,我这人睡觉不老实,喜欢说梦话,内容还比较丰富,怕吓着你们。而且,我还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喜欢裸睡。”
他对着镜头,眨了眨眼:“所以,为了您二老的睡眠质量和身心健康着想,这玩意儿……我就当没看见。你们自己看着办呗。晚安咯!”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镜头,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向了浴室。关上浴室门前,他还故意把脱下来的T恤扔向了摄像头的方向,正好软绵绵地搭在了画框上,挡住了大部分镜头视野。
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与此同时,别墅主卧内,林震华和杨茜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林墨卧室的画面——直到那只T恤飞过来,屏幕一黑。
杨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都在抖:“他……他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生气了?震华,我就说这样不行……”
林震华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猛地关掉了平板,胸口起伏了几下。他没想到这个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儿子,警觉性高到这种地步,而且会用这种半开玩笑又直接捅破的方式摊牌。更让他心惊的是,林墨居然能随口引用法律条文,虽然略带调侃,但精准地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马上!”林震华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抓起内部电话打给陈管家,“去把林墨房间里的……所有不该有的东西,立刻、马上处理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在他房间做任何手脚!”
“是,先生!”陈管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也是一凛。
十几分钟后,林墨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时,发现那幅画似乎被人动过一点点,画框边缘那个微小的光点消失了。他假装没看见,擦干头发,换上准备好的睡衣——料子很舒服,但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旧T恤。
他躺在那张巨大柔软的床上,关掉台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一步清场完成。至少在这个房间里,他暂时拥有了安全和隐私。这为他后续的行动赢得了最基本的空间。
他知道,今晚之后,他那对亲生父母,尤其是他那个看起来城府很深的爹,绝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来自底层的傻小子了。
这就够了。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那个林凡,还有那个林晚晴,看来这豪门日子,想清静地“摆烂”,还真没那么容易。
“麻烦……”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句,但嘴角,却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这游戏,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