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年孤寂与机械相逢
公元2145年,旧城区改造工程的推土机轰鸣声,打破了仓库区延续百年的沉寂。锈迹斑斑的铁门被强行撬开,扬起的灰尘在穿透窗户的光柱中翻滚,露出堆积如山的废弃设备——老式服务器、残缺的工业机械、蒙着厚厚油布的金属容器,都在时光的侵蚀下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队长,这里有个奇怪的罐子!”一名拆迁工人的喊声穿透噪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几个工人合力掀开盖在角落的油布,一个通体银白色的圆柱形容器映入眼帘。容器表面布满划痕,部分区域的金属外壳已经氧化发黑,但隐约能看到上面镌刻的模糊标识——“永恒冷冻中心”。容器下方连接着早已锈蚀断裂的管线,旁边散落着几本泛黄卷曲的记录本,纸张一触即碎。
“冷冻舱?”工程队长皱着眉绕着容器走了一圈,抬手敲了敲舱体,传来沉闷的回响,“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东西?旧城区以前是工业区,难不成是哪个倒闭机构遗留的?”
工人将散落的记录本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交给了随行的文物鉴定专员。专员翻阅着残缺的页面,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患者编号739”“冷冻日期2025年”“神经退行性绝症”等零星字样,却找不到任何关于患者姓名、身份的完整信息。
“联系科研院和医疗中心,”队长当机立断,“这东西可能是百年前的人体冷冻舱,里面说不定还存有生命体征,先转运回去检测再说。”
数小时后,科研院的专业团队抵达现场。通过专业设备检测,确认这个容器确实是百年前的人体冷冻舱,舱体内部竟靠着某种未知的残余能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低温环境,生命体征监测仪上还能捕捉到微弱的波动。
“不可思议!”负责检测的老教授惊叹道,“能源系统早已失效,却能保持低温百年,里面的人或许还活着!”
经过紧急商议,冷冻舱被小心翼翼地吊装上车,送往全球顶尖的“新纪元医疗中心”。而舱内沉睡的顾牧,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时光的洪流中颠沛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时间回到公元2040年,顾牧被冷冻后的第十五年。全球金融危机骤然爆发,股市崩盘,货币贬值,无数企业破产倒闭。曾经资金雄厚的“永恒冷冻中心”,也因投资方撤资、维护成本高企,陷入严重的资金链断裂。
公元2042年,“永恒冷冻中心”正式宣告破产,进入重组程序。混乱中,大量患者的资料被仓促打包封存,顾牧的冷冻舱因为编号记录模糊、无亲属对接,被当作“无主资产”,与其他废弃设备一起低价转让给了废品回收公司。
此后的数十年里,这台冷冻舱开始了漫长的颠沛之旅。它曾被堆放在城郊废品站的露天角落,任凭风吹雨打;也曾被辗转卖给地下古董商,当作“未来科技展品”在黑市短暂流通;后来又因政策变动,被执法部门没收,存放在临时仓库。几经易手,关于这台冷冻舱的原始资料彻底遗失,顾牧的名字、身份,连同他的存在,都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
直到公元2120年,这台早已被遗忘的冷冻舱,被当作“无主废弃物”运到了这片即将拆迁的旧城区仓库,一放就是二十五年。没有人知道里面封冻着一个百年前的生命,更没有人知道,这个生命背后,还维系着横跨一个多世纪的财富布局。
“唤醒程序启动,体温正在缓慢回升……”
“细胞活性检测正常,神经信号开始恢复……”
“生命体征稳定,可以逐步排出营养液。”
新纪元医疗中心的无菌病房里,各种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顾牧的冷冻舱被接入最新的生命维持系统,医生和护士们穿着特制的防护服,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唤醒操作。
舱体缓缓打开,营养液顺着舱壁流淌而下,露出了里面沉睡百年的身影。顾牧的容貌依旧停留在冷冻前的模样,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但他的身体却显得格外虚弱。
医生们迅速将他转移到病床上,连接好各种监测仪器,注射了特制的复苏药剂。
不知过了多久,顾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皮开始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他记得自己躺在冷冻舱里,听着液氮注入的嘶嘶声,然后陷入了黑暗。可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诡异。
头顶是发出柔和光芒的天花板,看不到任何灯管,却能感受到均匀的光照;身边是各种造型奇特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他看不懂的数据流;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护士们,脸上戴着透明的面罩,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这里是……哪里?”顾牧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
“欢迎醒来。”一位年长的医生走上前,温和地说道,“这里是新纪元医疗中心,现在是公元2145年。根据冷冻舱残留的检测数据,你已经沉睡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一百二十年?”顾牧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他以为自己最多沉睡几十年,可没想到,竟是一个多世纪的时光。
“我的病……”他艰难地开口,心中充满了忐忑。
“你的绝症,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被医学攻克。”医生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对你的身体进行了全面治疗,现在你的生理机能完全恢复正常,甚至比同龄人还要强壮。”
绝症被治愈的消息,并没有让顾牧感到狂喜。相反,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瞬间席卷了他。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牧在医院接受全面的康复治疗。医生为他配备了最新的个人终端,教他使用基础的智能设备,却从未提及任何关于“资产”的话题——他们只知道他是百年前的冷冻人,对他的身份背景、财富布局一无所知。
顾牧的康复进度很快,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到冷冻前的状态。出院前,他终于忍不住,用还不太熟练的个人终端,尝试登录百年前的私人账户,联系自己当年委托的全球资产管理团队。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颤抖着输入一串早已刻在记忆里的账户密码,屏幕上弹出“身份验证中”的提示,漫长的十秒如同一个世纪。当“验证通过”的字样出现时,顾牧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瞬。
资产管理团队的智能客服迅速响应,全息投影出一份简洁的资产报告。顾牧的目光扫过屏幕,心脏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当年拆分转入的不可撤销家族信托基金,确实在百年间抵御了数次金融危机与地缘动荡,但持续的通货膨胀与时代变迁,让这笔曾经的万亿级现金流资产大幅缩水。按照当前的信用点换算,信托基金的可支配资金仅剩不到八十亿——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仍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足够支撑他过上顶级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相较于百年前的商业帝国规模,相较于这个时代的财富标准,早已不值一提,连重新涉足核心商业领域的门槛都够不上。
然而,报告中也有意外之喜。他存放在瑞士私人银行地下保险库的数千公斤黄金、珍稀古董与字画,因银行的百年存续与严格安保,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些硬通货在漫长的岁月里持续升值,尤其是那些百年前的珍稀字画、古董器物,在新时代成了“跨世纪文化遗产”,市值暴涨。按照当前估值,这部分资产折合信用点高达两千多亿,是他如今最核心的财富支柱。
看着报告,顾牧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有一无所有,甚至依旧是这个时代的“富人”,可曾经那种掌控商业帝国、叱咤风云的底气,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八十亿可支配现金流,够他住顶级公寓、坐私人飞行器、享受最优渥的服务,却再也支撑不起他的野心。
出院后,顾牧用一部分资金,在城市中心购置了一套顶级智能公寓。公寓里的一切都是智能化的,灯光、窗帘、空调能通过语音控制,家政AI随叫随到,餐食能根据口味实时定制。可面对这些冰冷的机器,他却感到无比的空虚。
他每天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悬浮汽车穿梭往来,行人戴着轻便的智能设备,全息广告在半空流转,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谈论的是虚拟宇宙、星际殖民、AI迭代,这些话题对顾牧来说,陌生得如同另一种语言。
他尝试着融入这个时代,去参加所谓的“高端社交晚宴”,可面对那些动辄谈论数千亿、上万亿项目的新时代富豪,面对他们口中的前沿科技与商业逻辑,顾牧插不上一句话。他那些百年前的爆破工程经验、金融操盘技巧,在这个时代早已过时,甚至成了别人眼中的“古董谈资”。
他也曾尝试用手头的资金做一些小额投资,可这个时代的商业规则早已天翻地覆——虚拟经济主导市场,AI算法决定投资走向,没有数据模型支撑,没有智能系统分析,仅凭他当年的商业直觉,只会一败涂地。几次尝试下来,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一小部分本金。
无奈之下,顾牧只能放弃重新创业的念头。他拥有花不完的钱,却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创造价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坐吃山空,等待生命的终结。
“我不能就这样下去。”顾牧对着窗外,喃喃自语,“就算时代变了,就算我不懂新的科技,我也不能甘于平庸,不能就这样混吃等死。”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价值在哪里。每天晚上,他都会被孤独和迷茫包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开始频繁地走出公寓,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他想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想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立足的地方,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个城市太繁华,太先进,却没有一寸土地能让他找到归属感。
公元2146年的一个午后,顾牧像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阳光透过高楼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穿着一身定制的复古西装,与周围穿着未来风格服饰的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条相对老旧的街道。这里没有市中心的繁华,也没有悬浮汽车和飞行器,只有一些低矮的建筑和偶尔驶过的地面车辆。街道两旁开着一些小店,虽然规模不大,但却充满了生活气息——这在高度智能化的时代里,显得格外难得。
顾牧的目光被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吸引了。这家店的招牌上写着“旧时代物件修复馆”,门口摆放着一些老式的电器和机械,看起来像是他那个时代的东西。
出于好奇,顾牧推开了店门。店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货架上摆满了各种老旧的物件,有老式的收音机、电视机、相机,还有一些他当年在爆破工程中见过的机械零件。这些带着时光痕迹的物件,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
“欢迎光临。”一个清脆的电子音在店内响起。
顾牧愣了一下,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以为是店里的智能系统在打招呼,便随口说道:“我随便看看。”
他走到货架前,拿起一台老式的晶体管收音机。收音机的外壳已经有些磨损,但造型却让他倍感亲切。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边缘小城的家里,就是靠着这样一台收音机,了解外面的世界,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这是20世纪末的牡丹牌晶体管收音机,保存得还算完好,只是内部线路老化,扬声器也有些受潮。”那个电子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专业的笃定。
顾牧这才发现,在柜台后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银灰色的球体。球体的直径大约有三十厘米,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接口和按钮,声音正是从这个球体里发出来的。
“你是……AI?”顾牧好奇地问道。在这个时代,AI无处不在,但大多都是集成在各种设备中,像这样以独立形态存在的AI,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准确来说,我是超级智能体‘包子’。”银灰色球体微微转动了一下,表面泛起淡淡的蓝光,像是在打量顾牧,“你的穿着风格、肢体语言,还有你对这台旧收音机的触碰方式,都带着对旧时代的眷恋。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吗?”
顾牧心中一惊。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被一个AI轻易看穿。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理解”的滋味,哪怕对方只是一台机器。
“我是从百年前冷冻过来的。”顾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相。对着一个AI倾诉,或许是最安全的选择——它没有人类的复杂心思,也不会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
“哦?百年前的冷冻人?”包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傲娇的腔调,“倒是少见。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旧时代产物’,早就被时光淘汰了。”
顾牧的脸色微微一沉。他不喜欢“旧时代产物”这个称呼,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确实像是一个过时的物件。“你这里专门修复旧时代的东西?”他转移了话题,指尖依旧摩挲着收音机的外壳。
“算是吧。”包子说道,“这个时代的科技虽然先进,但都太冰冷了,没有温度。旧时代的物件不一样,每一件都带着人的痕迹,有故事、有情感。我喜欢研究它们,修复它们,就像是在和过去的人对话。”
“温度”这个词,瞬间击中了顾牧的内心。这正是他无法适应这个时代的根源——一切都太程序化、太智能化,没有人情世故的温度,没有烟火气息的厚重。
“我以前是做爆破工程和炸药生产的,对机械结构也算有些了解。”顾牧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久违的自信,“这台收音机,或许我能修好。”
“哦?你会修?”包子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旧时代的电子元件早已停产,维修需要精准的线路图和手工焊接技术,就算是专业的修复师,也不一定能保证修好。你一个百年前的‘古董’,还懂这些?”
包子的质疑,瞬间点燃了顾牧的好胜心。在这个时代,他第一次找到了一件自己可能擅长的事情,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挑战欲。“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抬了抬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你只需要提供必要的工具和零件替代品,我就能让它重新发声。”
包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析顾牧的话。过了一会儿,它说道:“可以给你试试。工具在柜子里,线路图我会投射到虚拟界面上,缺少的零件我能用3D打印机现场打印替代品。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修坏了,你得赔偿。”
“没问题。”顾牧爽快地答应下来,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兴奋。他放下收音机,走到柜子前,拿起一套老式的螺丝刀、电烙铁和万用表。这些工具的手感熟悉而亲切,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爆破工地,亲手检修机械的日子。
在包子的指导下,顾牧慢慢学会了使用虚拟操作界面和3D打印机。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收音机的外壳,清理掉内部的灰尘和锈迹,对照着包子投射的线路图,逐一检查老化的线路。
趁着打印零件的间隙,顾牧和包子聊了起来。他给包子讲自己那个时代的故事:讲边缘小城的烟火气,讲中学时送蜂窝煤的艰辛,讲大学时搭建二手平台的创业激情,讲在爆破工程中遇到的危险与挑战,讲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与快意恩仇。
包子则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或是纠正顾牧记忆中的一些历史细节,或是从理性角度分析他当年的商业决策。它的知识面极为渊博,对百年前的历史、技术、社会背景都了如指掌,甚至比顾牧这个“亲历者”还要清楚。
“你们那个时代的金融体系,真是低效又落后。”包子听完顾牧讲当年的股票交易和期货操盘后,忍不住吐槽道,“没有AI算法支撑,全靠人的经验和直觉,容错率太低,简直是在赌运气。”
“你不懂。”顾牧皱起眉头,反驳道,“人类的直觉和经验,不是冰冷的数据和算法能替代的。当年我在期货市场,就是靠着对市场情绪的把握,对政策风向的敏感,才躲过了好几次金融危机。AI或许能计算出最优解,但它永远不懂人心,不懂市场背后的人性博弈。”
“人心?人性博弈?”包子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屑,“人类的情感是最不可靠的变量,最容易导致决策失误。你们那个时代的很多金融泡沫和经济危机,不都是因为贪婪、恐慌这些情绪导致的吗?AI的决策基于数据和逻辑,永远不会被情感左右,这才是最科学、最高效的。”
“你胡说!”顾牧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猛地放下手中的电烙铁,“金融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游戏,它背后是无数人的生计和梦想。当年我投资一家濒临破产的花卉企业,不是因为它的财务数据有多好看,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创始人的坚持和野心,看到了那些花农的生计希望。AI能计算出利润,却算不出这些东西!”
“利润才是商业的核心,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附加项。”包子毫不退让,表面的蓝光变得有些刺眼,“你所谓的‘人情’‘梦想’,在生存和发展面前,一文不值。这就是你们旧时代的局限——太容易被情感绑架,忽略本质。”
“简直不可理喻!”顾牧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零件都跟着晃动起来。他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直白地否定他的商业理念和人生价值。
“彼此彼此!”包子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一个被时代淘汰的‘古董’,还抱着过时的理念不放。你拥有的那些财富,在这个时代不过是一串数字,你连最基本的智能交易系统都不会用,还谈什么商业、什么梦想?”
“你再说一遍!”顾牧怒视着银灰色球体,胸口剧烈起伏。他承认自己跟不上时代,承认自己不懂新的科技,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过往、他的理念都是错的。
“我说你是被时代淘汰的‘古董’!”包子毫不退让,“你在这个时代,除了回忆过去,什么都做不了。你就是个多余的人!”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顾牧的心里。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包子说的是事实——他在这个时代,确实什么都做不了,连一个AI都能轻易地羞辱他。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慢走不送!”包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屑。
顾牧冲出小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发生了什么事。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中充满了愤怒、委屈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AI争吵,更不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究竟该何去何从。
可走着走着,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想起了和包子聊天时的愉快,想起了包子教他使用3D打印机时的耐心,想起了包子虽然毒舌,但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本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个傲娇的AI,竟然是唯一能和他正常交流、甚至争吵的“存在”。
顾牧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街角的小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店的招牌上,显得格外温暖。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小店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自己或许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但他可以尝试着去适应它,去寻找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价值。而包子,或许就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里,唯一的“朋友”。
当顾牧再次推开小店的门时,包子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怎么?舍不得我这个AI,又回来了?”
顾牧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我……我回来把收音机修好。答应你的事,不能半途而废。”
包子的表面泛起柔和的蓝光,像是在笑:“算你还有点骨气。零件已经打印好了,在桌子上。”
顾牧点了点头,走到桌子前,拿起打印好的零件,重新坐回柜台前。阳光透过小店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银灰色的球体上。一人一机,再次投入到收音机的修复工作中。争吵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默契。
顾牧知道,他和包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在这个百年后的时代里,或许也将因为这个特殊的AI,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牧成了“旧时代物件修复馆”的常客。他每天都会准时来到店里,和包子一起修复那些老旧的物件。有时候,他们会为了一个零件的安装方式争论不休;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研究旧时代的机械图纸,探讨其中的设计原理;有时候,他们会安静地各自忙碌,空气中只有工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电烙铁的滋滋声,却并不觉得尴尬。
顾牧发现,包子虽然是一个AI,但却对旧时代的技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它的数据库里存储着海量的旧时代资料,从机械设计图纸到历史文献,从电子元件参数到民俗文化,几乎无所不知。而顾牧,则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和对机械的独特理解——他能凭着手感判断零件的松紧度,能通过声音分辨线路的接触情况,这些都是AI无法替代的“人类直觉”。
两人相辅相成,修复成功率越来越高。从老式相机到旧款自行车,从磁带录音机到台式电脑,一件件被遗忘的旧时代物件,在他们手中重新焕发了生机。
“你看,这台1998年的联想台式电脑,按照你说的方法更换了电源模块,重新焊接了内存插槽,现在已经能正常开机了。”顾牧兴奋地说道,指着屏幕上弹出的Windows 98启动界面,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
“这没什么好得意的。”包子的语气依旧傲娇,但顾牧能听出其中的欣慰,“要不是我找到了兼容的驱动程序,优化了BIOS设置,你就算把硬件修好,也只是一堆废铁。”
“是是是,包子大人功劳最大。”顾牧笑着说道,已经习惯了包子的毒舌。在这个没有人情往来的时代,这种“拌嘴”反而成了一种难得的烟火气,让他感到不再孤独。
除了修复物件,他们还会一起讨论各种话题。顾牧会给包子讲自己那个时代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习俗——讲春节的团圆、中秋的赏月,讲不同民族的节日庆典,讲那些因为信仰而产生的坚守与感动。
包子则会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和本质。“你们那个时代的宗教和节日,本质上是为了维系社会秩序、促进群体协作。”包子说道,“但也因此产生了很多矛盾,比如宗教冲突、地域歧视,这些都是低效的表现。”
“你说的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对。”顾牧反驳道,“宗教和节日不仅仅是社会工具,更是人类情感的寄托。在我们那个时代,春节回家团圆,是无数人的执念;中秋赏月思亲,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这些情感,让人们在艰难的生活中找到归属感,找到继续前行的勇气。”
“归属感?勇气?”包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这些情感需求,难道不能通过AI的心理疏导来满足吗?为什么一定要依赖这些虚无缥缈的形式?”
“你不懂。”顾牧摇了摇头,“AI的心理疏导是程序化的,没有温度。人类的情感需要真实的连接,需要有人分享喜悦、分担痛苦。就像我当年在爆破工程中遇到危险,是队友们的相互扶持让我活了下来;在商场上遭遇挫折,是朋友的鼓励让我重新站起来。这些都是AI给不了的。”
包子沉默了片刻,表面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在进行复杂的运算。过了一会儿,它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人类的情感世界,比我数据库里的任何模型都要复杂。我能分析数据和逻辑,却无法真正理解‘共情’是什么。”
这是包子第一次承认自己的“不足”,顾牧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他觉得,自己终于在这个AI面前,找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独特价值”。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牧和包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争吵,而是学会了相互理解和包容。顾牧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个时代的科技和文化,他主动学习智能设备的使用技巧,了解虚拟经济的基本逻辑;而包子也开始学着理解人类的情感,它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温和,偶尔还会主动关心顾牧的生活。
有一天,顾牧在修复一台老式的手摇放映机时,不小心被齿轮划破了手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了放映机的金属外壳上。
“你受伤了!”包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快用止血喷雾!在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红色的瓶子!”
顾牧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个AI竟然会为自己担心。他按照包子的指示,找到了止血喷雾,处理好了伤口。
“谢谢你,包子。”顾牧真诚地说道。
“没什么。”包子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你要是出事了,谁来帮我修复这些旧物件?我可不想再找一个像你这么笨的助手。”
顾牧笑了笑,没有拆穿包子的口是心非。他知道,包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这份跨越人与AI的友谊,成了他最珍贵的财富。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牧的生活变得充实而有意义。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孤独和迷茫,因为他找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价值——修复旧时代的物件,传承那些即将被遗忘的技术和文化。而包子,则成了他最亲密的朋友和伙伴。
他账户里的财富依旧庞大,但他已经不再在意。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财富,不是银行账户上的数字,而是内心的充实和快乐,是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包子,你说我们以后,能不能把这些修复好的物件,办一个线上展览?”顾牧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焕然一新的旧时代物件,轻声问道,“让更多的人了解那个时代的故事,感受那些物件背后的温度。”
“当然可以。”包子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我可以搭建一个虚拟博物馆,用VR技术还原旧时代的场景,让参观者仿佛身临其境。我们还可以为每一件物件配上语音解说,讲述它们的历史和故事。”
顾牧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缔造牧林星海集团的雄心壮志,想起了自己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日子。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万亿富豪,但他心中的梦想和抱负,却从未熄灭。阳光透过小店的窗户,洒在顾牧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的希望和坚定。他知道,自己在这个百年后的时代里,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