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极寒的地狱里,哪怕是一句听起来像是玩笑的寒暄,也有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
风雪在庄园上空呼啸,像无数死去的幽魂在哀鸣。那些足有两层楼高、如同冰霜巨人般的北极熊守卫,维持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前扑姿势僵在原地,它们空洞的白色眼球距离林谎的鼻尖只有不到五厘米。
如果不是那个坐在骨头椅子上的微小身影抬了抬手指,林谎确信自己的脑袋现在已经被那只比脸盆还大的熊掌拍进了胸腔里。
“露露……”
大先生(Mr. Big)的声音从那张布满尖锐獠牙的嘴里挤出来,阴冷得如同在嚼碎冰块。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双被长眉毛遮住的小眼睛里,并没有听到“老友”后的惊喜,只有多疑和更为浓重的杀意:
“我的女儿……她被我保护在这座冰雪堡垒的最深处,除了我的族人,没有外人见过她。”
它把玩着那枚发黑的戒指,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无比森然:
“除非,你就是那个一直在暗中窥视、企图在婚礼上捣乱的……偷窃者。”
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这是常见的“信任危机”环节。当你试图用上帝视角去套近乎时,如果不给出合理的解释,反而会触犯怪谈生物多疑的本能,加速死亡。
一旁的朱迪已经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林谎的后腰上,那里藏着一把备用的、只有三寸长的折叠刀。虽然这把刀对于眼前的局面来说无异于牙签,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给出的支援。
她在发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那种作为生物本能对于顶级掠食者威压的恐惧。
林谎反手拍了拍朱迪冰冷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过去,给了她一种名为“淡定”的信号。
“偷窃者?看来教父您的庄园最近也不太平啊。”
林谎叹了口气,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指控而慌乱辩解。他不仅没退,反而更加从容地拍掉了衬衫上已经结冰的雪碴,就像是一个真的来参加宴会、却被门口保安刁难了的体面人。
“我之所以知道露露小姐,是因为在昨天的商业区……她买走了我的一块地毯。”
这是一个豪赌。
林谎的脑子在疯狂运转,拼凑着关于原著剧情的每一块碎片。原著中,大先生是因为尼克卖给了露露一张那是用臭鼬屁股毛做的假羊毛地毯,才对尼克发出的“冰冻令”。
虽然在这个怪谈世界里剧情被扭曲了,但“人物关系”是核心锚点。
如果大先生是那个为了女儿可以屠城的暴君,那么露露……
“地毯?”大先生眯起了眼睛。
“没错,那是上好的……唔,红染料狐狸毛地毯。”林谎面不改色地把“臭鼬毛”改成了更符合自己现在的设定,“露露小姐说,她需要在婚礼上铺一条真正鲜艳的红毯。”
说到这里,林谎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摊开手:
“但我这只有原则,售后服务必须到位。我听说有人想在婚礼上搞破坏,不放心,所以特地带着我最得力的保镖……”
他指了指身后已经快要僵硬成冰棍的朱迪:
“……来看看,顺便送上一份微薄的贺礼。”
他在赌“露露”这个存在的特殊性。
既然这是个“崩坏的乌托邦”,那么所有人的执念都会被放大。蟹老板的执念是钱,而大先生的执念,必然是——家族与荣耀。
一个在乎女儿婚礼到极致的教父,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关于“婚礼可能被破坏”的线索。
“婚礼破坏者……”
大先生咀嚼着这几个字,尖锐的指甲刮擦着骨头座椅的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它盯着林谎看了足足十秒。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把剔骨刀,在林谎的身上一寸寸地刮过,试图寻找谎言的破绽。
林谎保持着那副半真半假的商人微笑,连心跳的频率都强行控制在了平稳的范围。
终于。
“让他过来。”
大先生抬起爪子。
包围圈散开了一道缺口。那些北极熊守卫发出不甘的低吼,重新退回到阴影之中。
林谎暗自松了口气,带着朱迪踩着光滑如镜的黑冰地面,一步步走向那座仿佛由水晶和白骨堆砌而成的庄园大门。
……
越靠近大门,那种不协调的诡异感就越强烈。
这里原本应该是洁白无瑕的冰宫,但此刻,那些精美的冰雕上却缠绕着某种黑色的菌丝。原本挂着节日彩灯的回廊上,挂着的是一串串风干的、表情狰狞的小动物头骨——那是“贺礼”,还是“警告”?没人知道。
但更诡异的是。
在这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庄园深处,竟然传来了悠扬、神圣,甚至可以说有些温馨的……婚礼进行曲。
钢琴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爸爸?”
一个尖细、甚至带着几分骄纵的女声从二楼的旋转冰梯上传来。
林谎抬头。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露露”(Fru Fru)。
那确实是一只体型娇小的鼩鼱,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洁白婚纱,头顶戴着精美的水晶王冠。
但和原著里那个时尚可爱的名媛不同。
眼前的露露,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完全由鲜红色的生肉拼接而成的裙摆。那裙摆还在蠕动,甚至滴落着鲜血,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而她的手里捧着的也不是鲜花。
而是一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爸爸,发型师又死了。”露露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将手里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随手丢进垃圾桶,“这里的发型师一点都不专业,把我的头纱弄脏了。如果婚礼上我的造型不够完美,我会疯掉的。”
“哦,我可怜的小宝贝。”
大先生那一刻凶戾的表情瞬间融化,变成了最纯粹的溺爱,只是这种溺爱配合它满嘴獠牙的样子,显得更加惊悚:
“别担心,爸爸这就让人去市区‘请’最好的设计师过来,哪怕要把那家店拆了。”
这就是这个副本里最顶级的诡异——畸形的爱。
大先生并不是想要杀人取乐,它是真的想要给女儿一个完美的婚礼。只是在这个崩坏的世界观里,“完美”的代价,往往是用其他生命的血肉填补出来的。
露露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大厅中央的两个不速之客。
她那双同样很小、却涂着浓重烟熏妆的眼睛转了过来,落在了林谎身上。
“这是谁?那个做地毯的奸商?”
露露提着那条血肉裙摆,像个女王一样走下楼梯,站在了一只北极熊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谎。
“这只狐狸的毛色倒是挺正的……”
她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小爪子,在空中虚抓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看到心仪布料的贪婪:
“如果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成披肩,一定很衬我的妆容。”
站在林谎身后的朱迪,在听到“剥皮”两个字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战术靴在地板上发出了摩擦声。
要糟!
这女儿比她爹还疯!
这根本不是原著里那个通情达理的时尚名媛,这分明是个被宠坏了的血腥玛丽!
面对这种要把自己做成衣服的死亡发言,正常人的反应肯定是恐惧。
对付这种骄纵的“大小姐”人设,示弱是没用的,必须要用专业和审美去征服她。
正如章鱼哥对付海绵宝宝要用“竖笛”和“艺术”,对付露露,就要用“时尚”和“品味”。
“啧。”
林谎突然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咋舌声。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瞬间看过来的杀人目光,而是抱着胳膊,用一种极度挑剔、极度刻薄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露露那件血腥的婚纱。
“这就是所谓的……完美造型?”
林谎摇了摇头,那张狐狸脸上满是嘲讽:
“恕我直言,露露小姐。”
“如果你真的就这样走上红毯……那你看起来不像是这场婚礼的新娘。”
“你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刚刚从绞肉机里掉出来的……过期牛排。”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大先生都被这句话震惊得忘了下令处死他。
朱迪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谎的背影——你是不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
然而,露露并没有发飙。
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但这尖叫声中更多的是恐慌和对自己审美的怀疑:
“你说什么?!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猩红血肉风’!!”
“流行?那是给那些没脑子的野兽看的。”
林谎上前一步,虽然被枪指着,但他展现出了一种顶级时尚设计师才有的傲慢。
他指了指朱迪(可怜的工具兔又一次被推了出来):
“看看这位警官。虽然她的制服又脏又破,但你看这深蓝色的配色,再看看她眼神里的坚定……这才叫反差感,这才叫高级!”
林谎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这辈子最高端的忽悠。他要把“剥皮危机”转化为“求生机遇”。
“我带来的不是地毯。”
“我是来拯救你那场即将变得一塌糊涂的婚礼的。”
“你需要的不是更多红色的肉,小姐。”
林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还没用完的纸巾,优雅地递了过去:
“你需要一点……‘白色’的点缀,来衬托你这只黑帮家族中最高贵的雪莲花。”
露露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满大厅的鲜红和漆黑,又看了看自己,那种从小被灌输的、对于“高贵”和“特别”的渴望,在这个瞬间战胜了单纯的杀戮欲。
她不喜欢这只狐狸的语气。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该死的有点道理。
“爸爸。”
露露转过头,看向大先生:
“婚礼策划换人了。”
“我要这只狐狸……和他的那个蓝色跟班,做我的伴郎。”
“如果我的婚礼不够完美……”露露又回头看了一眼林谎,露出了一个甜美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就把你俩做成餐后甜点。”
【恭喜天选者触发隐藏支线——教父的婚礼】
【任务目标:确保婚礼顺利进行,且不变成“餐点”。】
【当前身份刷新:狐尼克(教父家族的临时婚礼策划)。】
林谎看着那个缓缓弹出的任务框,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兼职了。
但至少……
他不仅活下来了,还成功混进了这个城市的“最高权力核心”。
只要进入了这个圈子。
那个关于“午夜嚎叫”的真相,以及那个一直在暗处没有露面的幕后黑手,还会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