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牧就开始准备招募帖。
他打开豆瓣、知乎、贴吧,准备在这些平台上发帖。
但写标题的时候,他犹豫了。
怎么写,才不会被当成传销或者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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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7日,上午9点**
林牧在电脑前坐了半个小时,终于写出了第一版标题:
《寻找5位同伴,一起去东南亚建立自给自足的乌托邦社区》
他看着这个标题,总觉得有些不对。
太直白了,像在开玩笑。
他改了几次,最终定稿:
《逃离内卷:寻找志同道合者,实践另一种生活可能》
正文他写得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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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逃离内卷:寻找志同道合者,实践另一种生活可能**
大家好,我是一个985毕业的农业资源与环境专业学生。
过去一年,我经历了无数次面试失败、996的折磨、试用期被辞退、租房被赶出来…我相信,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
我们在这个系统里,被压榨、被剥削、被PUA,却找不到出路。
所以我想,既然在这个系统里看不到希望,为什么不建立一个新的系统?
**我的计划:**
在东南亚(初步考虑缅国)租赁土地,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社区。
– **规模:**初期50-100人,最终500人
– **目标:**粮食自给、能源自给、货币自给
– **技术:**现代农业技术、太阳能发电、社区货币
– **管理:**民主决策、按劳分配、废除剥削
**我已经有的:**
– 详细的技术方案(农业、能源、医疗、货币…)
– 一位医生同伴
– 初步的资金预算和时间表
**我需要的:**
– 工程师(土木、机械、电气等)
– 教师
– 财务/管理人员
– 其他有技能、有理想的人
**条件:**
1. 认同我们的理念,愿意脱离现有系统
2. 有一定的专业技能
3. 能拿出一定的启动资金(10-50万不等)
4. 年龄18-40岁,身体健康
**我不承诺:**
– 一定成功
– 赚大钱
– 轻松安逸
**我承诺:**
– 尽我所能,让这个计划实现
– 平等对待每一个成员
– 透明公开所有决策
如果你对现状不满,如果你想尝试另一种生活,如果你愿意冒险…
请联系我。
微信:XXX(林牧的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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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详细计划书(PDF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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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看着这篇帖子,反复修改了几次措辞,最终点击了”发布”。
发布在豆瓣的”逃离北上广”小组、知乎的”社会观察”话题、天涯论坛的”经济论坛”板块…
发完后,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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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点**
第一条回复出现了。
豆瓣用户”摸鱼的咸鱼”:
“楼主是传销吧?还建立乌托邦,你咋不上天呢?”
林牧看到这条评论,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回复:
“不是传销。所有计划都公开透明,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只是众筹启动资金。而且我们不发展下线、不拉人头,只是寻找志同道合的合伙人。”
第二条回复:
知乎用户”打工人的叹息”:
“楼主的想法我理解,但太理想化了。真以为跑到国外种地就能逃离内卷?你们还是要吃饭、要看病、要生活,怎么可能完全自给自足?”
林牧回复:
“我们不是要完全与世隔绝,而是尽可能减少对外部系统的依赖。80%的粮食自给、自己发电、自己治病…剩下20%的需求,可以通过出售农产品换取。这不是乌托邦,而是一种更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回复越来越多。
大部分是质疑、嘲讽、泼冷水。
“又一个被社会毒打的理想主义者。”
“别做梦了,老老实实打工吧。”
“这种计划,十个有九个失败。”
“楼主该不会是想骗钱吧?”
林牧一条条认真回复,解释计划的细节、引用真实案例、说明风险…
但越回复,质疑的声音越多。
到中午的时候,三个平台加起来,有上百条评论,但没有一个人说”我愿意加入”。
林牧有些沮丧。
也许,这个方法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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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点**
林牧正在青旅的床上闭目养神,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林牧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是的,您是?”
“我在知乎上看到你的帖子。”男人说,”关于建立乌托邦社区的。”
林牧立刻坐起来:”是的!您对这个计划感兴趣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感兴趣。”男人说,”但我想跟你聊聊。”
“当然!您方便现在聊吗?”
“现在不行,我在上班。晚上七点,我们见面聊吧。”
“好的好的,在哪见?”
“天河城星巴克,七点。”
“没问题!”
“对了,我叫孙建国。”男人说完,挂断了电话。
林牧拿着手机,心跳加速。
有人愿意见面!
虽然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态度,但至少是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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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天河城星巴克**
林牧提前十分钟到了。
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25元,心疼),坐在角落等待。
七点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头发有些花白,脸上有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眼神深邃。
“林牧?”男人走过来。
“您是孙建国老师?”林牧连忙站起来。
“别叫老师,叫我老孙就行。”孙建国在他对面坐下,”我也点杯咖啡。”
他去柜台点了杯拿铁,回来后,开门见山:
“你的帖子我看了,也看了你的计划书。”
“您觉得怎么样?”林牧紧张地问。
“很详细,很专业。”孙建国说,”但也很理想化。”
林牧心一沉。
又是一个来泼冷水的。
“我知道计划不完美…”林牧开始解释。
“等等。”孙建国打断他,”我没说不行。我只是说理想化。理想化不代表不可行。”
林牧愣住了。
“我做了二十年机械工程师。”孙建国说,”从普通技工做到高级工程师,见过太多项目——有的看起来很靠谱,结果一塌糊涂;有的看起来不靠谱,反而做成了。”
“关键不是计划有多完美,而是人靠不靠谱。”
他看着林牧:”所以我想见见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牧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今年多大?”孙建国问。
“24。”
“毕业多久?”
“一年。”
“为什么想做这个?”
林牧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他 过去一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从毕业时的踌躇满志,到面试被拒的打击,到被HR画饼的愤怒,到996的折磨,到试用期被辞退的屈辱,到租房被赶出来的绝望…
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哽咽:
“孙老师,我不是没努力过。我真的很努力了。但这个系统不给我机会。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这个系统里?”
“我想证明,除了被剥削、被压榨,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孙建国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林牧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林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你的帖子吗?”孙建国问。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逃离。”孙建国说,”我在工厂干了二十年,从学徒做到高级工程师。每天面对机器、图纸、报表…我早就厌倦了。”
“但我不能辞职。因为我有家要养——老婆、孩子、父母。我每个月工资一万五,房贷六千,孩子上学三千,生活费三千…存不下钱。”
“我今年三十八岁。再干两年,就四十了。工厂已经在裁40岁以上的员工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干多久。”
孙建国弹了弹烟灰:”看到你的帖子,我第一反应是,又一个天真的年轻人在做梦。”
“但我还是点开了计划书。看完之后,我发现,你不是在做梦,你是认真的。”
“你有数据、有案例、有风险评估…虽然很多细节还不完善,但至少是个可行的计划。”
林牧听着,心跳加速。
“所以…您愿意加入吗?”
孙建国摇头:”我不能。”
林牧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有家庭,不能冒这个险。”孙建国说,”但我可以帮你。”
“帮我?”
“我可以给你提供技术支持。”孙建国说,”机械设备的选型、安装、维护…这些我都懂。你们建设的时候如果遇到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而且,我认识一些人——电工、焊工、木工…他们中有些人和我一样,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但又不敢迈出那一步。我可以帮你介绍,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加入。”
林牧激动得站起来:”真的吗?谢谢您!”
“别谢我。”孙建国摆手,”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真的做成这件事。如果你们做成了,也许…也许几年后,我也会去。”
两人又聊了一个小时,主要讨论技术细节。
孙建国的专业知识,让林牧大开眼界。
他指出了计划书里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
“你这个太阳能配置不对,蓄电池容量太小,撑不了一个晚上。”
“温室大棚要考虑通风,不然夏天会把菜热死。”
“水井要打多深,要看当地地质情况,不能瞎估。”
…
林牧认真记录,每一条都记在笔记本上。
临别时,孙建国给了林牧几个电话号码。
“这几个人,你可以试着联系。跟他们说是我介绍的。”
“好的,谢谢孙老师!”
“还有,”孙建国拍了拍林牧的肩膀,”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但也要做好准备,可能会很难,很苦,甚至会失败。”
“我知道。”林牧坚定地说,”但我不会放弃。”
孙建国笑了:”这句话,我信。”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