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羽抱着一摞书走进超市时,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撞在玻璃上,又弹回来钻进耳朵。空调风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六月的燥热——外面的柏油路晒得能煎鸡蛋,超市里却凉得要裹紧胳膊,两个世界被一扇门隔得清清楚楚。
货架上的商品在白光灯管下泛着规整的光泽,大米袋垒成齐肩高的墙,面粉袋码得像块方砖,罐头和零食的包装五颜六色,连排列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整齐得像列队的士兵。韩小羽盯着那排真空包装的面包发了会儿愣,这在洪荒是想都不敢想的景象——那里的“粮食”永远带着血污,要么是生嚼的野果,要么是带血丝的烤肉。
他推了辆购物车,车轮碾过光滑的地砖,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直奔粮油区,他踮脚够下两袋五十斤装的大米,袋子坠得胳膊沉了沉——木老说部落有三十多口人,老的老,小的小,这点粮省着吃,或许够撑上十天半月。又抓了几袋真空包装的面粉,袋子上印着“高筋”“适合做馒头”的字样,他摩挲着光滑的袋面,忽然想起洪荒的篝火,或许能试着和点面,在石板上烤出饼子,总比硬嚼烤肉容易消化,老人孩子也能多吃几口。
走到调料区,货架上的盐罐突然刺了眼。
透明的玻璃罐里,雪白的盐粒像碎掉的星星,旁边还堆着成袋的粗盐,二十斤装的袋子鼓鼓囊囊。韩小羽的脚步顿住了。
盐。
这个在现代按克称重、随处可见的东西,在洪荒恐怕比黄金还金贵。他记得历史课上说,古代部落为了争夺盐矿能打出血来,父子反目、邻里相残都稀松平常,更别说洪荒这种妖兽环伺的蛮荒之地——木老提过,他们偶尔能从干涸的河床里刮点带苦味的土盐,那得几个人守上半夜,还得提防着闻味来的野兽。
他没犹豫,伸手把货架上最大袋的粗盐搬了两袋,又拿了几盒细盐——包装上写着“纯度99%”,或许能用来给伤口消毒,比碘伏更耐储存,也更“经造”。
转到生鲜区,他盯着翠绿的黄瓜和红透的番茄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带这些过去,路上折腾几下就得烂,就算没烂,洪荒的人怕是也不敢吃——他们看塑料袋都觉得是“妖物”,更别说这种水灵灵、连点土都不沾的东西。
但种子不一样。
他脚步轻快地转到超市角落的农资专区(这家超市兼卖少量农用物资,方便周边农户),眼睛突然亮了——货架上摆着排巴掌大的小袋子,上面印着“高产水稻种子”“抗旱小麦种”“耐寒土豆种”,还有各种蔬菜种子:黄瓜、番茄、辣椒、白菜……每种袋子上都印着饱满诱人的果实图,旁边标着“产量高、易存活、抗病性强”的字样。
韩小羽的指尖划过那些袋子,像摸着块烫手的宝。他每种都抓了五六包,连带着几袋复合肥也扔进了购物车——袋子上画着棵长势喜人的玉米,叶片绿得发亮。木老说过,洪荒的土地黑得流油,扔颗野果核都能发芽,或许这些带着现代科技的种子,真能在那片土地上长出奇迹。
工具区里,他又挑了几把工兵铲——铲头锋利,还能折叠,比石夯他们用的石斧轻便多了;拿了两把折叠锯,锯齿细密,劈柴应该比用石头砸省力;多功能瑞士军刀也塞了两把,刀刃、螺丝刀、开瓶器一应俱全,总能用得上。还有几卷结实的尼龙绳,比洪荒的葛藤耐磨十倍,防水布也拿了两大块,下雨时能盖盖物资,也能搭个简单的棚子。
路过医疗区,他又补了几瓶碘伏、几卷纱布和绷带,想了想,又拿了两盒退烧药和止泻药——洪荒的水说不清干净不干净,烤肉也多半带血丝,万一有人闹肚子、发了烧,这些药就是救命的。
购物车渐渐堆成了小山,大米袋压在下面,种子和盐袋摞在中间,工具和药品探出头,引来收银员频频侧目。那阿姨扫商品时,眼睛总往他这边瞟,扫到种子时,眉头还皱了皱。
“小伙子,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去露营吗?”她扫码的手顿了顿,下巴朝种子和盐的方向抬了抬,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看你这阵仗,不像去公园搭个帐篷那么简单啊。”
“差不多吧,去个远点的地方。”韩小羽含糊地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戒,心里却在想,这哪里是露营,分明是揣着现代文明的火种,要去点亮一片蒙昧的蛮荒。
结账时,显示屏上的数字跳成了四位数,韩小羽的心疼得抽了下——这几乎花光了他实习攒下的工资,原本还想毕业旅行去趟西藏,现在看来,得先欠着了。但他看着堆在脚边的物资,又咬了咬牙。钱没了可以再赚,打几份工总能攒回来,可洪荒那边,多一把刀、多一包盐,族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那是钱换不来的。
叫了辆网约车,司机师傅帮他搬东西时,盯着后备箱的大米袋咋舌:“嚯,小伙子,你这是要搬家啊?往哪搬?山里?”
“差不多,换个地方工作。”韩小羽笑着说,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要换个“地方”,只是那地方叫洪荒,没在导航上标着。
回到宿舍,他把物资倒在地上,铺了块旧报纸分类打包。种子和盐单独放,用防水布裹了三层,再塞进厚帆布包里——怕潮,也怕被尖锐的工具戳破;工具和药品放在一起,用绳子捆紧,方便随手取用;大米面粉则塞进最大的登山包里,拉链拉到一半,鼓鼓囊囊像头待产的母兽。
青铜戒的空间似乎有限,上次带的东西少没感觉,这次塞了半车物资,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应到——试着用意念沟通戒指,戒面的蓝宝石微微发烫,脑海里浮现出个模糊的“容量”提示,大概能装下两三个大背包的东西,再多就沉甸甸的,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收拾到一半,室友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的东西吓了一跳,手里的篮球“咚”地砸在地上:“小羽,你这是要去亚马逊丛林探险?还是要去沙漠考古?带这么多盐和种子,准备在那儿开农场啊?”
韩小羽笑了笑,把最后一把工兵铲塞进包侧的网袋里。“帮我个忙,”他抬头看着室友,眼神认真,“要是辅导员问起,就说我回老家待几天,爷爷那边有点事,毕业手续晚点办。”
“行啊,”室友捡起篮球,拍了两下,“不过你可得快点回来,毕业典礼不能缺席,咱哥几个还等着跟你喝散伙酒呢。”他拍了拍韩小羽的肩膀,没多问——大学四年,他知道韩小羽的爷爷走得早,提起来总闷闷的。
等室友走后,韩小羽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股灰尘味,混着点泡面的余香,是他住了四年的味道。他蹲下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绳结也系得牢固,确保没有遗漏。然后,他伸出手,握紧了食指上的青铜戒。
这次,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洪荒的景象:篝火在黑夜里跳动,木老的白发被映得发红,石夯握着工兵铲守在树旁,孩子们蜷缩在老人怀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火——那是在等他回去。
“该回去了。”
指尖的青铜戒突然发烫,像揣了块小烙铁,戒面的蓝宝石亮起幽光,比上次更亮了些。地上的背包突然变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了起来,悬在离地面寸许的地方。熟悉的拉扯感从指尖传来,宿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白墙变成晃动的影子,货架的轮廓渐渐被树影取代——洪荒那片熟悉的密林,正在眼前缓缓展开。
韩小羽闭上眼,任由身体被那股力量牵引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希望这些种子,能在洪荒的土地上,长出沉甸甸的稻穗,长出绿油油的菜苗,长出一个能让他们安稳活下去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