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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冰层之下,是另一个世界。

光线被厚厚的玄冰过滤,只剩下幽蓝模糊的光晕。冰并非完全致密,无数年来的地压与寒气流动,在冰层中塑造出蜂巢般的孔隙、蜿蜒的暗河、以及如同树根般盘绕交错的古老冰脉。寒气浓重得几乎化为液体,普通修士在此,护体灵光消耗速度会激增数倍,神识更是被严重阻碍,难以延伸。

但对云昭而言,这里却如鱼得水。

眉心祖碑印记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凉意,不仅帮助他稳固心神,更如同一个天然的“冰系亲和”放大器。他无需费力破冰,心念所至,前方坚硬的冰层便会在北冥寒气与血脉之力的作用下,变得“柔顺”,自动分开一道仅容他通过的缝隙,待他穿过后又悄然弥合,几乎不留痕迹。

《冰凰涅槃术》赋予的强大生命力与恢复力,让他能长时间维持这种高消耗的“冰融遁行”。他像一道无声的蓝色影子,在幽暗的冰层迷宫中高速穿梭,方向坚定不移地指向东北方——那是祖碑地图上标注的,一处通往外界“霜陨峡”的古老冰道。

然而,追兵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手段也更多。

就在他穿行不到半盏茶时间,身后及上方的冰层,突然传来阵阵沉闷的震动和隐约的灵力波动。显然,谢无双、宇文通、林傲三方都动用了某种手段,或强力破冰,或以法器、阵法追踪他的灵力残留和冰层扰动。

“阴蚀寒气锁定东南方向,约在地下十五丈,移动速度极快!”黑蛇婆婆嘶哑的声音透过传音符,在宇文通耳边响起,“他似能操控冰层,痕迹极淡,但逃不过老身阵法对‘活物冰煞’的感应!”

“废物!那还不快追!”宇文通在冰层上方疾驰,脸色阴沉,手中长刀黑焰吞吐不定。他身边跟着两名筑基初期的宇文家修士,三人正以一件梭形法器破开冰层,强行下潜追踪,动静颇大。

另一方向,谢无双脚踏一面冰晶圆盘,悬浮在冰层上方十丈处。她手中冰镜光芒流转,镜面映照出的并非清晰影像,而是冰层下方能量流动的“图谱”。她能“看”到一道精纯而古老的冰系灵力轨迹,如同深海中矫健的游龙,正快速向东北方潜行。轨迹周围,冰层能量呈现出异常的“驯服”与“共鸣”状态。

“如此精妙的控冰之力,绝非寻常筑基能及,果然是云家核心传承与冰凰血脉……”谢无双眼神复杂,有惊叹,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没有选择暴力破冰追击,而是不断调整冰镜,试图更精确地预判云昭的路线,并传令手下修士从地面包抄,封锁可能的上浮区域。

林傲则显得最为悠闲。他并未亲自下冰,而是坐在一架由四匹通体雪白、头生独角的“冰灵驹”拉着的华丽车辇上,车辇悬浮于低空。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镂空的冰玉球,球内有三点微光正在缓慢移动——两点聚在一起(代表宇文通一伙),一点遥遥领先(代表云昭),还有一片模糊的光晕在更上方移动(代表谢无双)。

“啧啧,宇文通那蠢货动静太大,打草惊蛇。谢无双倒是聪明,想在地面守株待兔。可惜……”林傲微微一笑,对身旁阴柔修士道,“让我们藏在冰下的‘冰影虫’跟上去了吗?”

“公子放心,三只‘冰影虫’已循着最细微的冰层扰动跟上了目标。此虫无声无息,体积极小,可寄生冰中,能将其所见所闻实时传回。只要目标停下或速度稍减,我们便能锁定其精确位置。”阴柔修士恭敬答道。

林傲满意点头:“很好。通知我们的人,保持距离,不要靠近宇文通和谢无双的封锁线。等那小子以为甩掉追兵,停下来喘息或寻路时……我们再给他一个惊喜。”

三方各怀鬼胎,追捕网层层叠叠。

冰层之下,云昭的神识虽受阻碍,但祖碑印记带来的特殊感应,让他对危险的预知极其敏锐。他能感觉到至少三道不同的“目光”或“触手”正从不同方向试图锁定自己:一道阴冷污秽,如同跗骨之蛆(宇文家阵法);一道冰冷澄澈,带着分析与审视(谢无双冰镜);还有一道极其隐秘,如同无形的丝线,紧紧缀在后方不远处,几乎与冰层环境融为一体(林家的冰影虫)。

“不能一直逃。”云昭心念电转。被动逃窜只会不断消耗,最终被合围。必须反击,打乱追兵节奏,制造混乱,甚至……解决掉部分威胁。

他目光扫过前方冰层结构。根据《诸天碑文鉴》对冰脉能量的分析,左前方约百丈处,有一条相对活跃的“古寒煞暗流”经过,能量紊乱,对神识和灵力探查干扰极大。而在那暗流附近,冰层结构脆弱,存在不少天然的空腔和裂缝,其中隐隐有冰属性妖兽的微弱气息——那是依靠古寒煞生存的“冰煞蝠”巢穴。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他方向微调,朝着古寒煞暗流区域加速遁去。同时,刻意将自身灵力波动稍稍外放一丝,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微弱火星,吸引着后方追踪的“目光”。

“目标转向,朝古寒煞区去了!速度似乎略有下降!”黑蛇婆婆立刻传讯。

“想借复杂环境甩脱追踪?天真!”宇文通狞笑,“加速!截住他!”

谢无双看着冰镜中那道轨迹的变化,眉头微蹙:“古寒煞区环境恶劣,他主动进入……是想利用地利?还是另有图谋?”她挥手下令:“地面人员,向古寒煞区外围集结,布下‘冰牢结界’,防止他遁出。空中警戒,注意异常能量爆发。”

林傲则看着冰玉球中那代表云昭的光点没入一片代表能量紊乱的灰色区域,笑容更盛:“哦?选择了一个不错的战场呢。冰影虫,跟紧点,让我们看看好戏。”

云昭率先抵达古寒煞暗流边缘。这里寒气刺骨,冰层呈现诡异的深蓝色,无数细小的冰晶在紊乱的能量场中无序飞舞,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冰刃。神识在此几乎失效,灵力运转也感到滞涩。

他没有深入暗流中心,而是沿着边缘快速移动,同时双手掐诀,以《北冥真诀》的控冰法门,结合祖碑印记的引导,悄无声息地在冰层中“雕刻”下数十个微小的、结构奇异的冰纹节点。这些节点与周围紊乱的古寒煞能量隐隐相连,构成一个简易而隐蔽的“冰爆陷阱”雏形。

然后,他故意在一处较大的冰层空腔附近停下,收敛大部分气息,做出一副“灵力不济、短暂调息”的假象,同时将一丝精纯的冰凰血脉气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去。

这气息对于冰层中那些依靠古寒煞生存的冰煞蝠而言,如同黑暗中的明灯,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目标停下来了!在古寒煞区边缘一处空腔附近!”黑蛇婆婆激动道。

“好机会!围上去!”宇文通精神一振,与两名手下加快破冰速度,从三个方向包抄向云昭所在的大致区域,梭形法器轰鸣,冰屑纷飞,动静巨大。

谢无双的冰镜在古寒煞干扰下,图像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那片区域能量异常活跃。“宇文通强行突入……太冒失了。”她心中暗道,却并未阻止,只是令手下结界准备。

林傲的冰影虫传来模糊影像:一个身影靠坐在冰壁旁,气息起伏,似在调息。“终于跑不动了?”林傲轻笑,对阴柔修士道,“让我们的人准备好,一旦宇文通和那小子交手,趁乱出手!”

就在宇文通三人破开最后一段冰层,即将冲入云昭所在空腔的刹那——

云昭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如电!

他根本没有调息,状态一直维持在巅峰!

“爆!”

一声轻喝,之前埋下的数十个冰纹节点同时被引动!它们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周围紊乱的古寒煞能量!

轰轰轰——!!!

连环爆炸在冰层中爆发!不是普通的冰层碎裂,而是古寒煞能量的无序暴走!狂暴的冰蓝色能量乱流如同无数失控的冰龙,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冲撞、撕扯!冰层大面积崩塌,形成连锁反应!

宇文通三人首当其冲!他们完全没料到这“虚弱”的目标会布下如此凶险的陷阱,更没料到这陷阱引爆的是最暴烈的古寒煞!护体灵光瞬间被冲击得摇摇欲坠,那狂暴的寒气与能量乱流无孔不入地侵蚀进来,冻伤经脉,扰乱灵力!

“啊!”“小心!”“退!”

惊呼与惨叫声中,一名筑基初期的宇文家修士躲避不及,被一道粗大的能量乱流正面击中,护体灵光破碎,半边身子瞬间覆盖上厚厚的深蓝色冰晶,惨叫着失去行动能力。另一人也受伤不轻,慌忙后退。

宇文通修为最高,反应最快,长刀狂舞,黑焰勉强抵御住冲击,但也狼狈不堪,气血翻腾,旧伤隐隐有复发迹象,心中又惊又怒:“小杂种!你竟敢……”

爆炸的轰鸣与能量乱流,也彻底惊动了空腔附近冰层裂缝中栖息的冰煞蝠!这些妖兽形如蝙蝠,却通体冰蓝,翼展可达丈许,獠牙锋利,以古寒煞为食,性情凶戾。云昭刻意散发的冰凰血脉气息,本就让它们躁动不安,此刻巨大的动静和混乱的能量,更是让它们彻底狂暴!

“吱吱——!!!”

刺耳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成百上千只冰煞蝠如同蓝色的潮水,从无数冰缝中涌出!它们被混乱的能量和活物的气息刺激,疯狂地扑向距离最近、气息最显眼的目标——正是刚刚遭受爆炸冲击、气息不稳的宇文通三人!

“该死!是冰煞蝠群!”宇文通脸色剧变。单个冰煞蝠不过炼气中后期实力,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加上它们对冰层环境的熟悉和在古寒煞中的加成,足以对筑基修士造成致命威胁!更何况他们刚刚受了冲击,状态不佳。

一时间,宇文通三人陷入冰煞蝠的疯狂围攻和尚未平息的能量乱流中,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再也顾不上追击云昭。

冰层上方,谢无双通过冰镜看到那片区域彻底被暴走的能量和蝠群淹没,宇文通等人的气息变得混乱微弱,而云昭的气息却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算计!”谢无双心中凛然。利用环境,布置陷阱,引动妖兽,一举重创追兵并完美隐匿自身!这份心智与对力量的掌控,远超她的预估。“他到底在祖碑中获得了多少……”

林傲的冰玉球中,代表宇文通的光点变得极其黯淡且剧烈波动,代表云昭的光点则彻底消失在那片代表混乱的灰色区域中。冰影虫传回的最后影像,是爆炸的火光与蜂拥的蓝色蝠影。

“啧,宇文通这废物,真是送上门的好靶子。”林傲摇了摇头,眼中却毫无同情,只有冷静的分析,“那小子金蝉脱壳了。冰影虫失去目标……他用了很高明的敛息遁术,或者……融入了古寒煞本身?”

他看向阴柔修士:“让我们的人撤回来,不要进入那片混乱区域。宇文通是死是活,看他自己造化。目标很可能会从古寒煞区的另一侧边缘遁出,通知外围的人,加强东北方向的监控,尤其是……通往‘霜陨峡’的路径。”

“是!”

古寒煞区边缘,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冰煞蝠群的尖啸也逐渐远去(它们追着受伤的宇文通等人向更深处去了)。一片狼藉的冰层废墟中,云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处看似完全凝固的深蓝色冰晶中“析出”。

他脸色微微发白,刚才连环引爆古寒煞并精确控制自身气息完全融入环境,消耗不小。但效果极佳。宇文通一方暂时失去威胁,谢无双和林傲的追踪也被短暂扰乱。

他不敢耽搁,服下一枚冰魄精华恢复灵力,再次发动冰融遁行,朝着预定的东北方向,加速离去。

这一次,他的踪迹更加隐秘,仿佛真的化作了冰层的一部分。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冰下第一次交锋中,已然悄然发生着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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