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硬生生咽回去,一秒切换苦情频道,声音瞬间带上了哽咽:
“陆先生,我命苦啊……离了三次婚,孩子都被前夫们抢走了。我得多赚钱,不然以后……”
语气那叫一个悲切,堪称闻者伤心。
陆廷昭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停了。
来这里的每个人,身份和背景都是干净的,秦修办事他是信得过的。
两个月前的那场意外,改变了他原有的生活。
那天,他的座驾行驶在熟悉的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巨型货车,以摧枯拉朽之势拦腰撞来!
金属扭曲的尖啸、玻璃的爆裂声震耳欲聋。
世界天旋地转。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鼻尖萦绕的只有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司机和保镖当场丧命,而他,因大脑遭受剧烈撞击,血块压迫视神经,从此坠入无边黑暗。
商场如战场。
他陆廷昭执掌偌大的商业帝国,手段向来狠厉果决,这些年在资本圈树敌无数,想把他拉下马的人有很多。
但他每天的行程,精确到分钟,只有核心圈的那几个人知晓。
显而易见,有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就藏在他最信任的人之中。
出院后,陆廷昭从酒店顶层的套房,搬回了的这套位于郊外的私人庄园。
他住过很多酒店,住得最多的也是酒店。
可他只把那里当作睡觉的地方。
唯有这里不同。
这片土地是他亲自挑选,这座宅邸是他亲手规划,从建筑结构到安防系统皆按最高标准设计。
从庭院里每棵树的栽种位置,到书房每本书的陈列顺序,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虽然他不常回来,但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如今,这里竟成了他自己的壁垒。
刚从医院归来时,他整日闭门不出。
即便现在,他也鲜少踏出主楼。
他脑海里最清晰的地方,就是这里。
廊柱雕刻着繁复的莨苕纹,拱窗外是精心修剪的凡尔赛式园林。
这是他送给弟弟妹妹们的家。
一个真正属于他们兄妹三人的避风港。
作为天之骄子,陆廷昭从不满于天赋。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十八岁的他毅然扛起摇摇欲坠的家业。
十二年来,他把自己活成了家族的支柱。
可这场意外失明,击碎了一切。
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其实是他的家人。
宅邸依旧华美,却再无人高声谈笑。
每个人都在他面前强装镇定,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那些刻意的体贴,比直白的怜悯更让人窒息。
紧接着,他做了一個让外界哗然的决定…..大规模清洗身边人员。
司机、保镖、护理……所有贴身人员,全部砸下重金,从零开始,对外匿名招聘。
陆家20多个佣人,精减到只剩个位数。
留下来的人,几乎是几辈人都在陆家做事的。
就像梅姨,她有个女儿就被陆家送出去在国外留学。
还有秦修,16岁就跟着陆廷昭。
新来的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规定期限,拿钱办事,到期走人。
这套人事架构,既保留了最核心的忠诚,又杜绝了二次背叛的可能。
此刻,林小满手中的对讲机响起梅姨的询问:
“董事长在哪里用晚餐?”
她恭敬转述,得到简洁回应:
“餐厅。”
巡视四周未见盲杖,她自然地上前搀扶:
“您左前方有茶几,向前五米是床柱,大门在45度方向……”
陆廷昭从善如流地接受搀扶,这些信息他早已烂熟于心。
何止于此,走廊尽头那株百年罗汉松,墙上油画出自哪位新锐画家,他都一清二楚。
这方天地由他亲手构筑,尽管他不经常回来住,但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装饰和摆设,没有人敢挪动位置。
即便目不能视,每个细节仍然在他脑中精准复刻。
但他并未点破。
允许他人履行职责,是掌控者的修养。
陆廷昭这个人活得很理性,从来不会让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那次的车祸,可以说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意外。
引起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他正在努力修复。
两人抵达餐厅时,梅姨正指挥佣人进行最后的摆盘。
七米长的餐桌上错落有致地陈列着二十余道菜品,银质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光。
林小满扶着陆廷昭在主位落座后,下意识想帮忙布置餐具,却被梅姨抬手制止:
“你的职责是专注照顾董事长。”
她讪讪退到一旁,发现陆廷昭正襟危坐,仿佛在等待某个固定流程。
她求助地看向梅姨,却见对方径直走来。
“看仔细,我只教一次。”
梅姨的声音毫无波澜。
她先是用琉璃盆伺候陆廷昭净手,再用埃及棉毛巾轻柔拭干。
接着展开亚麻餐巾,动作流畅地为他系好。
每个细节都透着仪式感。
即便目不能视,这个男人依然恪守着某种不容妥协的生活准则。
“董事长,今日主厨推荐松露焗鸡和清蒸东星斑。”
梅姨俯身在他耳侧轻声细语,
“备选的还有……”
陆廷昭微微颔首,报出四道菜名。梅姨立即用镶银象牙筷为他布菜,每样分量都经过精确计算。
正当林小满看得出神时,梅姨突然侧身:
“该你了。”
她将筷子递过来,目光如炬:
“现在开始,由你负责喂董事长用餐。”
林小满感觉手心都在冒汗,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鱼肉,生怕散了,颤巍巍地递到陆廷昭唇边。
角度没掌握好,筷尖轻轻蹭到了他的下颌。
陆廷昭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依旧沉默地张开口。
接下来几口更是状况百出。
一次递得太急,筷子碰到了他的牙齿;下一次又离得太远,他需要微微前倾才能碰到食物。
她试图舀汤时,汤匙在碗沿磕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小满紧张得后背都快被汗浸湿了。
自始至终,陆廷昭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面露不悦。
接住投喂,咀嚼,吞咽,姿态从容优雅。
但这种绝对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让林小满感到压力。
当最后一口食物喂完,梅姨适时递上温热的毛巾。
陆廷昭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林小满刚想搀扶他起身,他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他转向梅姨的方向,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梅姨,好好教她。”
陆廷昭被其他佣人搀扶着离开后,餐厅里只剩下林小满和梅姨。
预想中的责骂并未到来。梅姨只是平静地看向她:
“你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林小满望着满桌珍馐,大多只被动过一两筷,许多菜甚至完好无损。
“这些……不能吃吗?”
梅姨的眉头微蹙:
“在这里工作,不要用反问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