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强哆哆嗦嗦地看着池塘的方向,又看了看戴玉那张带着无辜笑容的脸,两排牙齿不停地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赔不起?
谁他妈敢让你赔!
这哪是女人,这分明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母夜叉!
“没……没砸到……姑……姑奶奶……”蟑螂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话都结巴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小……小瘪三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姑奶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错了!”
“姑奶奶饶命啊!”
他身后的小弟们也反应过来,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
戴玉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
她指了指路中间剩下的那些小石块和木头,“把路清开,别耽误大家走路。”
“是是是!”蟑螂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他那帮小弟,手忙脚乱地把路障清理得干干净净。
戴玉看着他们忙活,又看了看自己脚边的两个大麻袋,忽然觉得有点累。
她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路边不远处停着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辆手扶拖拉机,看起来是蟑螂强这伙人的。
“哎,”戴玉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我这两袋子鱼,可真沉啊。拎到镇上,我这胳膊腿估计都得断了。”
她看向蟑螂强,笑得人畜无害:“几位大哥,我看你们这儿有辆拖拉机,借来用用?等我到了镇上,卖了鱼,就给你们开回来。我给你们买糖吃。”
买糖吃?
蟑螂强差点没哭出来。
谁敢吃您买的糖啊!
他哪敢说一个“不”字,点头哈腰,跟哈巴狗似的:“姑奶奶,您说笑了!什么借不借的,您想用,尽管开走!这是我们的荣幸!要不我们派个人,帮您开过去?”
“不用了。”戴玉摆了摆手,“我自己会开。你们把鱼帮我搬上车就行。”
“好嘞!”
蟑螂强几个小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那两大袋子海鲜抬上了拖拉机的后斗。
他们抬的时候才发现,这两袋子东西沉得吓人,两个人抬都觉得吃力。再想想刚刚戴玉一个人拎着两个,还健步如飞的样子,几个人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戴玉跳上拖拉机,熟练地摇响了发动机。“突突突”的声响中,她回头冲着蟑螂强等人挥了挥手。
“谢了啊,各位大哥。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糖。”
说完,她一踩油门,拖拉机冒着一股黑烟,扬长而去。
只留下蟑螂强等人在风中凌乱,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其中一个小弟哆哆嗦嗦地问:“强……强哥,那……那真是个女人?”
蟑螂强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废话!不是女人是什么!以后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看到这女人,绕着走!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军区医院里。
高干病房内,沈仕扬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封信,反复地看。
信纸是粗糙的黄麻纸,上面的字迹却清秀有力,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劲道。
【活阎王,我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别整酸不溜丢那套。
还有,烈士遗孀的抚恤金300块,我都花完了。你死而复生,记得自己去公社退钱。】
信的内容很简单,字字疏离。
沈仕扬看着这几个字,不仅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的小妻子,还真是有趣。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信纸,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女人。
新婚之夜,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他当时高兴,喝了些酒,只记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香。
后来,白天见她时,她总是羞怯地低着头。晚上,躺在一起,她又不让点油灯。
洞房也仅有那么两次。第一次他动作生疏,疼得她直发抖,只好停下。
沈仕扬打水给她擦洗时,借着油灯,总算看清了他媳妇那张漂亮又绯红的小脸。看得他抓心挠肺地痒。
第二次尝试,是沈仕扬要归队的那天凌晨。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天还没亮就忍不住开始亲吻她。
一寸一寸,宽衣解带,直到她像猫儿一样被惊醒,羞答答地往被子里缩。
把沈仕扬看得心都软了。
一个188浑身腱子肉的糙汉子,舍不得多用半点力,怕把嫩豆腐一样的人儿弄碎了。
饶是这么克制,她也疼出了一脸的眼泪。
活阎王舍不得退,也不敢进。就这么僵持了有十来分钟,才得了她的命令:“仕扬,我可以了。”
沈仕扬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她掐着,血液快慢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后面的疯狂他还记得。怕她吵醒了隔壁屋子的父母,只能堵着她的嘴儿办事。
后来床吱呀响得太碍事,他干脆抱着被子把人抱着下了地。小小一个,被他抱在手上。
她的手攀附在自己肩膀上,很暖,柔软得像没有骨头。
他的妻子叫戴玉,长得很好看,比林黛玉还漂亮,娇滴滴的。
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就是这样一个只相处了三天的女人,却在他心里扎了根。激出了他三十年的铁汉柔情。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他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张小虎从大鱼村带回来的消息。
“营长,听说嫂子把……把你爹娘都给打了……”
“营长,村里说,说你弟被嫂子扔猪圈里了。”
“营长,嫂子今天去赶海,掀翻了一块千斤重的礁石,抓了一条好大的鱼!村里人都看呆了!不过我觉得是假的。”
“营长,听说你爹妈在屋里骂了嫂子一下午!”
“营长,嫂子说……说你衣服太臭了,让你别回去……”
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出了一个鲜活的、生动的戴玉。她强悍、聪明、牙尖嘴利,一点也不像这个时代逆来顺受的女人。
她就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玫瑰,带着刺,却又该死的迷人。
沈仕扬的心,像是被一只小猫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挠着,又痒又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