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师可以把它理解成，咱们开车上路，是选择一条路况好但绕远的路。”
“还是一条虽然近但随时可能堵车甚至塌方的路。”
“我选前者。”
陈尘的声音清朗而干净，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教室。
他用了一个最简单易懂的比喻，结束了今天的课题讲解。
啪！
啪啪啪！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教室。
“我的天，听小陈老师一堂课，我感觉我过去几十年的研究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谁说不是呢！这个思路，简直是降维打击啊！”
“什么叫天才？这就叫天才！”
“咱们还在研究怎么把车开快点，人家已经开始考虑怎么修一条全新的高速公路了！”
“小陈老师，您别走！我还有个关于超导材料在低温环境下粒子活跃度的问题想请教您！”
“还有我！小陈老师，关于暗物质的引力波猜想，我有个地方一直想不通！”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科学家们，此刻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一个个高举着手，争先恐后地涌向讲台。
那架势，比最狂热的追星族还要夸张。
陈尘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懵。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抹属于十九岁少年人的腼腆。
“各位老师，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
“大家的问题，其实也给了我很多新的启发。”
“科学嘛，本来就是一个不断交流，不断试错的过程，我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他这话说的谦虚，但在场的谁听不出来其中的凡尔赛味。
你管这叫摸着石头过河？
你这明明是开着火箭上天啊！
我们这群人，才是真正在河里摸石头，摸了几十年，连块像样的鹅卵石都没摸到！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科学家挤到最前面。
他没有提问，只是感慨万千地拍了拍陈尘的肩膀。
“小陈啊。”
“想我十九岁的时候，还在为了考个好大学熬夜苦读。”
“你十九岁，却已经站在这里，为我们这群老家伙指点迷津，为国之重器掌舵引航。”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龙国有你，幸甚至哉！”
老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微微泛红。
陈尘心中一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是京海科研所的所长，何正华。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包围的陈尘，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冲着陈尘招了招手。
“陈尘！”
“你出来一下！”
何所长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回头望去，看到何所长那张严肃的脸，心里都咯噔一下。
他们都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众人纷纷给陈尘让开了一条路。
陈尘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冲着各位科学家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何所长的面前。
“何所长。”
何正华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
但最终只是沉声吐出几个字。
“资料……修复工作结束了。”
“你跟我来吧。”
陈尘的心，猛地向下沉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跟在何正华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沿途遇到的科研人员，都停下脚步，用担忧和关切的目光目送着他们。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数据修复中心在研究所的最底层，守卫森严。
推开厚重的铅门，一股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电子设备运行时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四位穿着防静电工作服的专家正围着一台巨大的中央处理器。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两个字。
疲惫。
以及，颓然。
看到何正华和陈尘进来，为首的一位中年专家站起身。
他摘下眼镜，用力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何所长，陈尘同志。”
“我们……尽力了。”
仅仅五个字，却让何正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陈尘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但他没有出声。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位专家，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专家苦笑了一下，指着屏幕上那些支离破碎，如同乱码一般的数据流。
“我们连续奋战了七十二个小时，动用了所里最顶尖的设备。”
“也只抢救回了大约百分之七十的数据。”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
专家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
“是永久性损伤，不可逆转。”
“换句话说，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轰！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何正华的脑海中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百分之三十！
整整百分之三十的资料，永久丢失！
对于“盘古”计划这种精密到了极致的科研项目而言。
别说丢失百分之三十，就是丢失百分之三，都可能是致命的！
这意味着，整个项目可能因此停滞，甚至推倒重来！
这背后是国家上千亿的投入，是无数科研人员数年的心血！
更重要的是，是龙国在国际科技竞争中，错失的宝贵时间窗口！
“畜生！”
“那个毒妇！真是个畜生啊！”
何正华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他心痛！
他更恨！
恨赵雅欣的歹毒，更恨自己没有保护好陈尘，没有保护好这份国之重器！
相比于何正华的激动，陈尘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脸色在屏幕冷白色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彩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越是这样，何正华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知道，这孩子是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了心底。
“何所长。”
陈尘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得让人心疼。
“我能先看看修复后的情况吗？”
“看什么看！”
何正华猛地转过身，冲着他吼了一句。
他的眼眶红得吓人。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黑眼圈比熊猫都重！”
“听我的，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睡觉！”
“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我这个老头子给你顶着！”
何所长是真的急了，也是真的心疼。
四位专家也纷纷劝说。
“是啊，陈尘同志，你先去休息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可千万不能垮了。”
陈尘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很固执。
“何所长，谢谢您。”
“但是，我睡不着。”
“不亲眼看看这些资料到底损毁到了什么程度，我这心里就悬着，根本合不上眼。”
“而且……”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这个计划，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心血，是我们在跟时间赛跑。”
“晚一分钟，我们国家的损失就多一分钟。”
“我个人的疲劳，跟这个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一番话，掷地有声。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何正华张了张嘴，那句“我命令你去休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哪里还是个孩子。
这分明是国家的脊梁！
“唉……”
何正华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去看吧。”
“但是，就看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去给我休息！”
“好。”
陈尘点头应下，快步走到了中央处理器前。
他坐了下来，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拂过，那是一种阔别已久的老友重逢般的熟悉感。
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