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
仙气缥缈,瑞霞万道,本该是一派圣人道场的清静无为之象。
但今日,这片圣境却笼罩在一股无形的凝重之中。
云床之上,元始天尊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圣人道韵流转,面前的虚空中,无数玄奥的符文生灭不定,构成了一副繁复无比的天机图谱。
他的手指在飞速掐算,每一次拨动,都引得那图谱泛起阵阵涟漪。
他在推演大商的国运,推演那“顺天伐纣”的封神大业。
然而,往日里清晰无比的未来走向,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无论他如何催动圣人之力,都无法窥其全貌。
那代表着大商气运的玄鸟图腾,本该是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可现在,它非但没有衰败,反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烈火焰,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浩瀚紫气,将整个朝歌城牢牢护住,隔绝了一切天机的窥探。
人道之力,竟强盛到了如此地步!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元始天尊面前那由符文构成的天机图谱,剧烈一颤,竟凭空碎裂了一角,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元始天尊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看透了万古岁月,见证了天地生灭的圣人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凝重与困惑。
乱了。
全乱了。
先是女娲师妹派去的轩辕坟三妖之首,那只九尾狐,本是开启大劫,祸乱朝纲的绝佳棋子,却在入宫之前便被雷霆手段斩杀,连人王的面都没见到。
紧接着,自己亲自点化,派下山去应劫的弟子申公豹,本该成为颠覆大商的内应,却在一夜之间反叛,成了大商的护国国师,反过来处处与阐教作对。
如今,就连他亲自布下的“四方诸侯之乱”的引子,那西伯侯姬昌的困局,也被人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阳谋,轻而易举地化解,甚至反将一军,让西岐陷入了内耗的泥潭。
一步错,步步错。
不,这不是错。
这是从根源上,有人在篡改棋局!
大商的气运非但没有衰败,反而因为接二连三地破局,变得蒸蒸日上,人道之力空前凝聚,已经开始严重干扰到了天道的正常运转。
这是自他成圣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种……棋局脱离掌控的感觉。
元始天尊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淡漠与超然。
他知道,棋盘上出现了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变数,一只他看不见的手,在和他这个执棋的圣人对弈。
他将目光,最终落在了云床之下,那个跪拜了数个时辰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八卦道袍,面容清瘦,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正是他的弟子,姜子牙。
“子牙。”
元始天尊开口了,声音淡漠而宏大,在空旷的玉虚宫中回响。
听到师尊的呼唤,姜子牙的身躯微微一颤,猛地抬起头,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弟子在!”
他在昆仑山修行,眼看同门师兄弟一个个神通大成,逍遥自在,唯独他仙道难成,始终无法斩去尘缘。
他知道,自己此生的缘法,不在仙道,而在人道。
他等的,就是今天!
元始天尊看着他,缓缓说道:“子牙,你尘缘未了,仙道难成。如今封神大劫已起,天下将乱,正该你下山,辅佐西岐明主,顺天伐纣,为我阐教立下大功,亦可享那人间富贵,不枉你修行一场。”
话音落下,一道金光从他袖中飞出,化作一卷古朴的卷轴,悬浮在姜子牙面前。
卷轴之上,三个古老的大字熠熠生辉——封神榜!
姜子牙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来了!
终于来了!
他等了四十年的机会,他建功立业,代天封神,名垂青史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双手颤抖着,恭恭敬敬地接过封神榜,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弟子……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
元始天尊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神色却并未放松,反而多了一丝告诫的意味。
“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
“如今朝歌气运有异,人王帝辛……似有高人相助。此人手段莫测,屡屡破我布局,连天机都被其蒙蔽。你下山之后,切记不可与那人王力敌。”
姜子牙一愣,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人王不过凡夫俗子,大商气数已尽,自己手持封神榜,代天行事,还有什么可怕的?
元始天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你要做的,不是逞匹夫之勇。而是要以‘天命’为旗,高举仁义大旗,在西岐广积人望,收拢天下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待天下人心尽归西岐,大商国运自然衰败,届时,大业可成。”
“此消彼长,水到渠成。这才是王道,亦是天道。”
姜子牙听完,如醍醐灌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才明白,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原来,这场博弈的关键,不在于仙家法术的强弱,而在于人心的向背!
“弟子明白了!”姜子牙重重叩首,“弟子谨遵师命!必以仁义收拢人心,以天命伐无道!”
元始天尊这才微微点头,挥了挥手。
“去吧。”
殿外,一头状似麒麟,却头生独角,遍体鳞甲的神兽,迈着蹄子走了进来,温顺地停在姜子牙身边。
正是他的坐骑,四不像。
姜子牙手捧封神榜,再次对着元始天尊三跪九叩,这才翻身骑上四不像。
随即,这头神兽四蹄生云,载着这位身负封神大任的天命之人,意气风发地冲下昆仑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