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媳妇当众下面子,傅母顿时沉下脸。
吴秀兰添油加醋:“娘,三弟妹这是倒反天罡,要都这样,你还怎么服众啊。”
要是老三家不出工,那他们家多一个人工分对应的钱得给他们才是。
赵品如也是这样想的,谁想被婆婆压着,她希望老三媳妇闹大一些,趁机将家分了才好。
她不动声色助力道:“娘,你别生气,三弟妹刚来,可能还不懂咱家的规矩,不过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三弟那边确实离不了人,只是这家里地里的活这么多,她不做,总得有人做,长此以往,怕是……”
她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活这么多,顾念不干,就得她们多干,这不公平,要么顾念按规矩来,要么干脆把家分了,各过各的,谁也别占谁便宜。
吴秀兰灵机一动,紧跟着道:“就是啊,娘,三弟妹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老三,可谁家没点事?尤其俺家安翔、安乐还小,要我也像她那样偷懒,那咱这个家不就乱套了嘛,到底吃大锅饭,能偷懒就偷懒,还不如……”
“都给我闭嘴!”傅母呵斥道,“一个个翅膀硬了是不是?这个家只要我还在,就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随后,她目光锐利望向顾念:“老三媳妇,这会老三不需要人,你去做饭!”
“我不会做!”见傅母恶狠狠瞪着她,顾念故作害怕,“我做就好了嘛。”
她从傅母手里接过鸡蛋,然后手一抖,鸡蛋“啪”地摔在地上,蛋液四溅。
“造孽!”傅母心疼得直拍大腿,“你个败家东西!”
顾念瑟缩着,满脸无辜:“娘,我说了我不会嘛。”
她看出来了,大房和二房都想分家呢,只是碍于老虔婆的淫威不敢提。
她缓缓勾了勾唇,只要大家意见一致就好办了。
见傅母气得竟要动手掐她,顾念眸子一沉,手握银针刚想给她来一针,却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后,“嗖”一下跑了出去。
“娘,你不要打我嘛,我真不是故意将鸡蛋打碎的,我是沪市来的,我妈从小也没让我干过这些活啊……呜呜,救命啊……”
门口的孙杏花“嗷”了一嗓子:“田小草,现在不是旧社会,你咋还如那老地主一般动手打儿媳妇呢?”
与她一起来的大队长媳妇沈桂芳立刻上前喝止:“住手!有话好好说!”
傅母赶紧停下,黑着一张脸道:“别瞎说,我祖宗八辈都是贫农,可不兴乱扣帽子的!”
这个年代很敏感,稍不注意就会住牛棚、挨批斗。
傅母自然不能背锅,她恶狠狠瞪了孙杏花一眼,这个多管闲事的老虔婆。
孙杏花见怪不怪,她笑眯眯道:“没有最好,我和桂芳嫂子可是专门来看你家新媳妇的。”
沈桂芳点头:“来认认脸。”
傅母黑脸瞪顾念:“还不过来叫人!”
顾念不敢上前,先问好:“娘还打我不?”
气得傅母一口银牙咬断:“我那是和你闹着玩的!”
顾念笑嘻嘻道:“原来如此,那我以后也这样和娘闹着玩!”
她走过去打招呼。
孙杏花是陆文、陆武的娘,沈桂芳则是大队长陆怀中的媳妇,他们这个村叫陆家村,村子大多数人姓陆,按照族谱关系,孙杏花该喊沈桂芳一声嫂子。
顾念可不认为她们二人是专门认脸来的。
等她们离开后,顾念端着她和傅景琛的饭回了房间,她一进门就眼睛亮晶晶道:“付景琛,是你怕我受欺负,所以才让陆大哥喊人来的吗?”
傅景琛没有回答,而是低声道:“委屈你了。”
到底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这次是陆文刚好在,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顾念,让陆武送你去城里吧。”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感谢顾念给了他希望,到底是他贪心了。
他不能自私地留下她照顾他这个瘫子,还得让她忍受他家人无休止的谩骂甚至殴打。
顾念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来,她将碗“啪”一下摔桌子上,故作超生气道:“付景琛,我真走了你就高兴了?”
傅景琛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很迷茫,未来完全看不到希望。
顾念最受不得他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长吁一口气,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付景琛,我问你,你可想与老付家分家?咱们二人单过,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还给你抹的香喷喷的,家里就只有你我二人,可好?”
抬眸看着顾念,她的眼睛很大很亮,里面承载着喜悦和希望,让傅景琛几乎本能地想要点头答应,但他还是仅存最后一丝理智。
“爹娘不会同意分家的,他们舍不得我的伤残津贴……”
“多少?”
“二十……”
顾念一下子怒了:“真是岂有此理,拿着你高额伤残津贴还这样对你?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收了钱也得有契约精神好好伺候吧?!这家必须得分!”
见傅景琛又不说话了,顾念索性直接拍板问道:“我且问你,能接受分家的最大代价,断亲可能接受?”
看着顾念同仇敌忾的样子,这让傅景琛生出一种有人替他出气的错觉,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点了头。
顾念心里有谱了:“成,只要你同意,接下的交给我来办,咱们先吃饭。”
吃完早饭,收拾妥当,陆武来喊顾念去城里。
顾念一离开,屋子瞬间变得冷清下来,傅景琛躺在炕上,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照不亮他的心,他整个人透着孤寂,一股无言的寒凉从心底漫出。
顾念并未让陆武送她去城里,知道路线后,她就让陆武回去了。
还是坐她那日来时候的牛车。
张老头是村里的老光棍,如今在大队赶牛车,给大队增加点创收。
她递给张老头五毛钱,就上了车。
到了城里,她先去邮局给顾子岩回电话。
她答应好顾子岩的,她不会吝啬到连个电话都不打的。
她以为顾子岩可能不在,会是其他人接的。
好巧不巧,竟还真是顾子岩接的。
一听到她的声音,顾子岩就迫不及待问道:“念念,你什么时候到的?傅家人对你怎么样?傅营长情况如何?”
她据实以告,长话短说。
听到她的话,电话那头传来顾子岩压抑的声音:“念念,你受苦了,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顾念不在乎不痛不痒的道歉,她问道:“大哥可查出火车上‘断绝信’一事?”
她这话一出,电话那头顿时沉寂起来。
顾念心里门清,她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大哥,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然后不等对方回话,“啪”一下挂了电话。
显而易见的事实,顾子岩当然查出来了,只是他包庇了顾子君。
意料之内的事,她没得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