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发布会现场，谢明远正准备宣布，将代表谢钰和孟景然正式起诉造谣的媒体。
就在这时，发布会现场巨大的LED屏幕，突然黑了。
现场一阵骚动。
几秒后，屏幕再次亮起。
上面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面有些晃动，光线昏暗，但依然能看清，那是在一个病房里。
谢钰躺在床上，孟景然坐在床边，满脸不耐烦。
“烦死了，那些记者没完没了，我们还要在这里演多久？”
“再忍忍。”
谢钰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
“等谢颜的死讯一确认，就没人再敢烦我们了。景然，到那时候，谢家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你爸那边，没问题吧？”
“放心，我爸早就看那个不听话的女儿不顺眼了，他比我们还急。”
“还是我的阿钰最厉害。”
孟景然立刻换上深情的笑容，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等我们拿到钱，就去环游世界，再也不管这些破事了。”
谢钰柔顺地靠在他怀里，
“那当然，到时候我就可以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整个发布会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记者，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
又看看台上那三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人。
几秒钟后，现场彻底爆炸！
“卧槽！这是什么？！”
“我的天！所以网上说的都是真的？！”
“这他妈是谋杀啊！”
谢明远猛地站起来，指着屏幕，声音嘶哑地怒吼。
“假的！这是伪造的！来人，关掉！快给我关掉！”
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现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发布会大厅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道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父亲，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5.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我逆着光，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身上还穿着酒店提供的白色长裙，
外面披着阿泽的外套，长发披散，
脸色因为没有化妆而显得有些苍白。
但在众人眼中，此刻的我，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现场的记者们，先是愣了一秒，
随即反应过来，
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蜂拥而上。
“谢小姐！是你吗？你还活着！”
“天哪！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请问视频里的内容是真的吗？你的失踪是否和你的父亲、继姐有关？”
无数的话筒，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阿泽安排的保镖立刻上前，在我身前围成一圈，将疯狂的记者隔开。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台上那三个人身上。
我父亲谢明远，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指着我，
“你……你……”
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好姐姐谢钰，更是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我的好未婚夫孟景然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你们看到我，不开心吗？”
我走到台前，保镖帮我拉开一张椅子。
“父亲，你们刚才，是在为我开追悼会吗？”
谢明远浑身一颤，
“小颜！你……你回来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多担心你！”
他从台上冲下来，想来抓我的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微微侧身，躲开了。
“担心我？是在担心我为什么不死在山上吗？”
谢明远的表情，瞬间僵住。
现场的闪光灯，更加密集了。
所有记者都嗅到了惊天大新闻的味道。
“谢小姐，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你父亲和继姐是否策划了你的失踪？”
“视频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想谋夺你的家产吗？”
我没有回答记者，而是看向我那已经面如死灰的父亲。
“父亲，下午好大的风雪，你说下一波救援很快就到。”
“我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也没看到人。”
“我好冷，好饿，我以为我就要死在那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幽幽的委屈，听得台下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救援队不来，而是你亲自打电话，让他们终止了救援。”
“你……你胡说！”
谢明远声嘶力竭地反驳，
“我没有！我是你父亲，怎么可能害你！”
“没有吗？”
我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我的卫星电话，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录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阿泽通过技术手段，截取到的官方救援队的内部通话。
“指挥中心，这里是03号搜救队，请求指示。”
“03号，谢先生的助理刚刚来电，因天气原因，搜救行动暂时中止，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可是山上还有一名失联人员！”
“这是命令！”
录音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将谢明远最后的伪装，砸得粉碎。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是的……我是怕救援队有危险……”
“怕他们有危险，就不怕我有危险吗？”
我冷冷地打断他，
“父亲，在你心里，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6.
“还是说，你早就盼着我早点死了？”
“只要我死了，母亲留给我的那些股份和财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落到你和你那宝贝女儿的口袋里了，对不对？”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进他的心脏。
谢明远彻底崩溃了，他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我没有……”
而另一边，谢钰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谢颜，就算你活着回来了又怎么样？”
“你以为凭一段不知道哪来的录音和视频，就能扳倒我们吗？”
“爸是集团董事长，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你一个处处跟他作对的女儿，你觉得，董事会和股东们会信谁？”
她说得没错。
在谢氏，我父亲经营多年，根基深厚。
而我，因为母亲早逝，加上常年叛逆，在公司里，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只要我父亲死不承认，单凭这些，确实很难将他彻底拉下马。
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他玩什么商业斗争。
“姐姐，你好像忘了。”
我看着她，笑容诡异，
“我是姓谢，但我母亲，姓林。”
“那个创建了林氏集团，后来被谢氏吞并，却依旧保留了百分之三十股份的，林家。”
谢钰的脸色，终于变了。
林氏集团，是我外公一辈子的心血。
当年我母亲下嫁给我父亲，两家集团合并，
但我母亲留了一手，
她以个人名义，保留了集团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份。
这笔股份，在她去世后，直接转到了我的名下。
这些年，我父亲一直想让我把股份转让给他，但我始终没有同意。
这也是我们父女关系越来越差的根本原因。
他以为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守着金山却不会用。
可他不知道，我母亲在世时，
她就已经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藏拙罢了。
“你……你想干什么？”
谢钰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不干什么。”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叔的电话，并且开了免提。
“张叔，可以开始了。”
“好的，小姐。”
张叔沉稳的声音传来，
“林氏集团原始股东联合声明，将于五分钟后，发布在各大财经平台。”
“什么声明？”
谢钰冲我吼道。
我没有理她，而是慢悠悠地解释给现场的记者听。
“一份关于，我，谢颜，作为林氏集团最大个人股东，联合其他几位原始股东，要求从谢氏集团撤资，并对谢氏集团近年来的财务状况，进行独立审计的声明。”
“撤资？”
“独立审计？”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氏集团能有今天的规模，很大程度上，是当年吞并了林氏集团的资产。
如果林氏的股份被抽走，谢氏集团无异于被釜底抽薪，会瞬间崩塌。
更何况，还要进行财务审计。
像谢氏这样的大集团，屁股底下，怎么可能干净？
一旦被查，我父亲谢明远，牢底坐穿都是轻的。
“你敢！”
谢钰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地瞪着我。
“你看我敢不敢。”
我冲她甜甜一笑。
谢明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终于意识到，他养大的，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而是一头，会咬人，会报复的饿狼。
7.
五分钟后。
几乎所有记者的手机，都收到了同一条财经新闻的推送。
【林氏股东发布联合声明，要求从谢氏撤资并启动独立审计，谢氏集团或将面临史上最大危机。】
消息一出，谢氏集团的股票，瞬间开始断崖式下跌。
从涨停到跌停，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无数的电话，开始疯狂地打进谢明远的手机。
董事会的，股东的，合作伙伴的……
但他一个都没接。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为什么……”
他嘶哑地问，“我养了你二十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养了我二十年？”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是啊，你确实养了我二十年。”
“不过是用的我母亲留下的钱，不仅养着我，也养着你的私生女。”
“让我叫你的情妇阿姨，让我叫她的女儿姐姐。”
“一边享受着我母亲带来的一切，一边又嫌弃我这个流着她血脉的女儿，碍了你们的眼。”
“谢明远，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这二十年，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死去的母亲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上一世积攒的所有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谢明远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谢钰，在听到“私生女”三个字时，身体猛地一僵。
她最大的秘密，被我当众揭穿，让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你胡说八道！”
她冲我咆哮，“谢颜，你这个疯子！”
她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朝我扑了过来，想要堵住我的嘴。
阿泽安排的保镖立刻上前，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我是疯子？”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再疯，也做不出活埋自己亲妹妹的事。”
“谢钰，你和你妈，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准备离开。
这场闹剧，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剩下的，交给张叔和法律就行。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直沉默的孟景然，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小颜！对不起！我错了！”
他哭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都是谢钰逼我的！是她勾引我，是她让我配合她演戏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爱的人是你啊，小颜！”
“我们就要结婚了，不是吗？你看，我们的婚戒，我一直都戴着。”
他举起自己的手，那枚我送给他的订婚戒指，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看着他，只觉得一阵反胃。
上一世，也是这副嘴脸。
在我死后，
他一边和谢钰双宿双飞，一边又在人前扮演着我的深情未亡人，
博取了无数同情，心安理得地接管了我的一切。
“放手。”我冷冷地开口。
“我不放！”
他用力抱着我，
“小颜，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我让你放手。”
我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小颜……”
我没了耐心，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毫不留情地踹在了他的心口。
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低下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孟景然，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
“你不配。”
8.
我离开了谢氏大厦。
身后的喧嚣和混乱，都与我无关了。
坐上阿泽的车，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持续了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让我感到一阵疲惫。
“结束了？”阿泽问。
“不，才刚开始。”
接下来，谢家要面对的，将是股东的撤资，银行的催债，以及证监会的彻查。
环环相扣，他们插翅难飞。
“干得漂亮。”
阿泽给我递过来一瓶水，
“不过，那个姓孟的男人，就这么放过他？”
“放过他？”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好戏，还在后头。”
回到酒店，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孟景然的父亲，孟氏集团的董事长，打了个电话。
孟家和谢家是世交，也是这次联姻的推动者。
孟董事长一直很看好我，想通过联姻，将两家公司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孟董事长爽朗的笑声。
“是小颜啊，听说你平安回来了，太好了！等过几天，孟叔叔亲自给你接风洗尘。”
“孟叔叔，不用了。”我淡淡地说。
“我和孟景然的婚约，到此为止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小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景然那孩子，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您应该看看今天的新闻，我想，您会明白的。”
挂掉电话，我可以想象，孟董事长在看到新闻后，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孟家最重名声。
出了这样的丑闻，孟景然这个儿子，在他眼里，恐怕已经成了一个最大的污点。
而他和谢钰的那些事，也会让他在京市的整个上流圈子里，彻底社死。
这比杀了他，让他更难受。
果然，没过多久，孟景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没有接。
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打，然后是短信。
【小颜，我求求你，接我电话好不好？】
【我爸要把我赶出家门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看着这些信息，只觉得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直接将他的号码，拉黑了。
处理完这些，我才终于有时间，去处理我自己的事。
我约了张叔见面。
在酒店的咖啡厅里，他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小姐，这是您母亲留下的所有资产清单，以及谢明远这些年，背着您转移资产的证据。”
我翻开文件，看着上面那一串串惊人的数字，和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项目，眼神越来越冷。
谢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还要无耻。
他几乎把我母亲留下的公司，蛀空了一半。
“张叔，这些证据，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了吧？”
“足够了。”
张叔点点头，
“挪用公款，职务侵占，财务造假……数罪并罚，下半辈子，他都别想出来了。”
“很好。”我合上文件，“那就，送他上路吧。”
一个星期后。
谢明远因多项经济犯罪，被警方正式批捕。
谢氏集团，宣告破产清算。
谢钰作为共犯，也被带走调查。
而她的身世，也被媒体扒了个底朝天。
原来，她的母亲，当年只是谢明远身边的一个小秘书。
靠着肚子，才勉强挤进了谢家。
但谢明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娶她。
谢钰这个私生女，也成了整个京市最大的笑话。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预想的轨迹发展着。
大仇得报，我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我只是觉得，很累。
9.
我搬回了母亲留给我的那栋别墅。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我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佣人。
那些都是谢明远后来换掉的，是他的人。
我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反而觉得安心。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警局打来的。
“是谢颜小姐吗？谢明远他……想见你一面。”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在看守所的会面室里，我再次见到了谢明远。
不过短短半个月，他像是老了二十岁。
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囚服，眼神浑浊。
再也没有了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集团董事长的模样。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你瘦了。”
最终，他只说出这么一句。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你都记得。”
他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只是，不想懂。”我说。
“小颜，我知道错了。”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
“你能不能……看在我是你父亲的份上，放过谢钰？”
“我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了。”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他那个宝贝女儿。
“父亲？”我反问他，
“当初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雪山上等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父亲？”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谢明远，你放心。”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法律，会给她最公正的审判。”
我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重生了，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上一世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说，能用我的命换回谢钰，是我死得其所。”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希望你在里面的每一天，都能好好想想，什么才叫，死得其所。”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手挡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
我的手机响了，是阿泽。
“大小姐，忙完了吗？大伙儿都在海边等你呢，烧烤啤酒都备好了！”
我笑了。
“马上到。”
我的人生，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属于我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