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校要搞安全大检查，我身为宿管，提前通知要检查违规电器。
学生们嘴上保证配合，结果联合起来去校长信箱投诉我侵犯隐私。
我拿着手里的警告处分，挨个寝室去赔礼道歉，求他们为了安全让我检查。
“虞阿姨，搞清楚你的身份。我们交了钱，这里就是我们的私人地盘，不是你家后院！”
“你一个看大门的，也配管我们？你有什么权利天天闯进来对我们的东西指手画脚？”
我被这番话气乐了，跟我讲权利？
行，那我就按规定办事。
让你们享受一下没水没电的“绝对隐私”！
……
那张印着“警告处分”的A4纸，像一块冰，贴在我的手心。
上面的黑字刺眼又冰冷。
“查寝方式粗暴，侵犯学生隐私。”
我是3号男生宿舍楼的宿管。
学校下了消防安全大检查的红头文件，我提前一周就在楼下贴了通知。
每天都在群里提醒，让学生们自行处理违规电器。
结果，换来的就是这张处分。
“虞静啊，坐。”
学生工作处的王主任示意我坐下。
“我知道你委屈，工作嘛，都是为了学生好。”
“但是这届学生，不好惹啊。”他压低了声音，朝我点了点，
“带头的那个路遥，是学生会的干部，家里有点背景，人也机灵，在学生里很有号召力。”
“你啊，安抚为主，不要激化矛盾。姿态放低一点，事情就过去了。”
我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
安抚？我怎么安抚？
可我只是一个宿管，端的是学校的饭碗。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
我绕到校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大袋最新鲜的橘子。
然后，我从一楼开始，挨个寝室敲门。
“同学，对不起，之前查寝的事是我太着急了，方式不对，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请你们原谅。”
“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请你们把违规电器收一收，好吗？求你们了。”
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话。
有的学生惊讶，有的同情，有的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最后，我站在了401寝室的门前。
门开着，一个男生大喇喇地坐在里面，脚翘在桌子上，正是路遥。
他身边围着几个男生，正高声谈笑。
看到我，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强忍着心头的火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路遥同学，还有各位同学，对不起，关于检查违规电器的事……”
我把那套已经说了几十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把手里那袋沉甸甸的橘子递了过去。
“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路遥终于有了动作。
他站了起来，接过我手里的水果袋。
我心里刚松了口气，以为他接受了我的道歉。
下一秒，他手一扬。
十几个橘子骨碌碌滚了出来，散落在肮脏的寝室地板上。
我愣住了。
下一秒，他抬起脚，用他那双名牌运动鞋的鞋底，狠狠地踩在一个橘子上，用力地碾了碾。
“啪叽”一声。
果肉和汁水四溅，混着地上的灰尘，变成一滩恶心的污泥。
寝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
路遥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虞阿姨，搞清楚你的身份。我们交了钱，这里就是我们的私人地盘，不是你家后院！”
“你一个看大门的，也配管我们？你有什么权利天天闯进来对我们的东西指手画脚？”
他身后的朋友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笑死，一个破宿管，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学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我看着他得意的嘴脸，看着地上那滩被他踩烂的橘子泥。
那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把所有的委屈和火气都浇灭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是我越界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回到一楼的值班室，我反锁上门。
从柜子最深处，翻出那本厚厚的《学生公寓管理条例》。
我吹开上面的灰，逐字逐句地看。
我的心很静。
我拿出一支红笔，在一条条规定下，划出冰冷的横线。
“寝室内务卫生标准：每日检查，不达标者扣除个人德育分，并在公告栏通报批评。”
“公共区域使用规范：楼道、阳台等公共区域，严禁堆放任何私人物品，违者没收。”
“门禁及作息管理：晚10点30分，准时断网、断电。晚11点，门禁系统关闭。晚归者记过处分。”
……
我把这些被遗忘了很久的条款，一条条整理出来。
打印成一份《关于严格执行的紧急通知》。
我拿着这纸通知，走到宿舍楼下最显眼的大厅公告栏，仔仔细细地贴好。
然后，我又打印了几十份，从一楼到六楼，每个楼层的楼道里，都贴上了一份。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值班室，泡了一杯热茶。
不出五分钟，我的房门就被捶得震天响。
路遥第一个冲了进来，手里捏着那张通知，气得满脸通红。
他把纸拍在我的桌子上，指着我的鼻子质问：
“虞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抬起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后指了指墙上那本被我裱起来的《管理条例》原文。
“我只是按规定办事。”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平静地补充道：
“路遥同学，现在是上午十点，是上课时间。你无故滞留宿管办公室，我会如实记录，并上报给你的辅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