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青梧活得肆意荒唐,离经叛道,不是跑去撒哈拉沙漠追日落,就是潜入深海拍鲨鱼。
江亦琛过得严谨自律,君子端方,不是在集团主持五百人跨国会议,就是在国外进行全球商务洽谈。
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人,却从小就订了娃娃亲。
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惹谁都别惹叶大小姐,因为她就算把天捅破了,也有江亦琛在后面稳稳地给她兜着。
叶青梧也习惯了,她闯祸,他善后;她疯玩,他守望,
可就在两人婚礼前夕,江亦琛却主动提出了退婚。
叶青梧刚从非洲拍完角马迁徙回来,时差都没倒过来,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她懵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扔下行李,直接开车冲到了江家老宅。
刚到江家,她就被人引去了祠堂,透过半掩的朱红大门,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被誉为圈内最优秀继承人、永远清冷自持的江亦琛,此刻正笔直地跪在地上,而他身后,江父手持沉重的木棍,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他挺括的西装外套上。
“两家世交多年,联姻早已定好,哪里是说退就能退的?!你向来最是沉稳懂事,顾全大局,如今是怎么了?我再问你一遍,这婚,你退是不退?!”
江亦琛背脊挺得笔直,即使受着杖刑,声音依旧平稳清冷:“退。”
那一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叶青梧的心脏。
她愣在门口,如遭雷击。
为什么?她不明白。
自己虽然性子肆意妄为了些,可长得极好,追求者能从南城排到北城,至于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承受家法也要退婚吗?
更何况……这些年,她每次闯祸,不都是他帮她摆平的吗?他像个无所不能的保护神,为她撑起了一片可以肆意妄为的天空。
她一直以为,他也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际,江父盛怒之下的一棍格外沉重,江亦琛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祠堂内顿时一片混乱。
叶青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又是怎么跟着众人将江亦琛送回房间的。
她守在江亦琛的床边,看着医生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她要亲口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这一守,就是一夜。
天快亮时,江亦琛才悠悠转醒。
看到床边的叶青梧,他清冷的眸子里并无多少诧异,撑起身想喝水,却牵动了背后的伤。
叶青梧默默地拿起水杯,递到他唇边。
江亦琛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喉间的干涩缓解了一些。
“为什么要退婚?”叶青梧放下水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江亦琛沉默片刻,而后给出了一个最直接、也最残忍的答案:“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传来尖锐的抽痛,叶青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那我呢?”
江亦琛再次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但那沉默本身,就是最清楚的回答。
叶青梧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可骨子里的骄傲让她强行挺直了脊背,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江亦琛,你听好了,我叶青梧也没有非要缠着你不可。但作为被你退婚的当事人,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吗?到底是谁,让你不惜做到这一步?”
江亦琛沉默片刻,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青梧,我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学的是如何掌控全局,如何创造价值。爱情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从来不在人生规划之内,也……从未体会过。之前一次次帮你处理麻烦,只是基于未婚夫这个身份的责任。”
“半年前,集团推动最大的海外公司上市,那段时间,我每天只能睡一个小时,压力大到胃出血住进医院,也从未停下脚步,因为这就是一个豪门继承人必须承担的代价。”
叶青梧的心提了起来,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可是,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有人每天都会悄悄送来温养胃的汤,还有手写的纸条。纸条上写的不是什么商业建议,而是‘按时吃饭’、‘注意休息’、‘你已经很棒了,别太累’……很普通的话。”
他转过头,看向叶青梧,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一种名为悸动的情绪:“从小到大,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关心的都是我做得够不够好,够不够优秀,能不能带领江氏走得更远。但只有她,会问我……累不累。”
“后来,集团成功上市,那些汤和纸条,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我发现,我变得很不像我。我会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身影,会反复看着那些已经有些褪色的纸条。后来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心动。”
“于是,我开始找她。直到最近,才终于找到,她是你家佣人的女儿,我喜欢她,对她心动,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无法再和你履行婚约。”
叶青梧站在原地,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冰冷。
因为,那些汤……那些纸条……
是她放的啊!
半年前,她知道他忙得焦头烂额,胃病复发,心疼得不行,可她那时因为飙车被家里关了禁闭,出不去,于是她偷偷找了佣人的女儿,将自己好不容易才学会的汤,混合着一张张关心的纸条,送过去。
而那个佣人的女儿…叫纪思晚。
“你说的喜欢的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是不是纪思晚?”
江亦琛抬眸:“你怎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