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干爸干妈，嫂子虽然任性，但是他还是很尊重你们的。”
“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才会迟到吧。”
“什么事能比见长辈更重要？小乡镇出来的就是没有教养。”
“还有，别叫她嫂子，她还没嫁给我儿子呢。”
叶绾绾嘴角微勾，不动声色地在陆景行爸妈面前贬低我。
“干妈，她将来毕竟是景行哥哥的妻子，可能只是不愿意看到我吧。”
“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您千万气坏了身子。”
“她敢！”
陈宝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她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不让她进门。”
“要不是陆景行这臭小子眼盲心瞎，哪有那贱丫头什么事？”
说着，陈宝霞狠狠瞪了陆景行一眼。
陆景行却没有注意到，心头一阵不安。
宋凌灵居然要跟他分手。
宋凌灵说过，言语最伤人，即便是他那次醉酒把绾绾认成了她。
她也没提过分手。
陆景行迫切地想联系上宋凌灵。
可电话被拉黑。
短信没人回。
往日随时随地都可以联系上的宋凌灵，如今也联系不上了。
“妈，我先离开一下。”
陆景行不顾陈宝霞难看的脸色就要起身离开。
“哎，分手？景行哥哥，嫂子又拿分手威胁你吗？”
陆景行忍住心头不快。
却被叶绾绾拦下。
“景行哥，你不是说嫂子去旅游了吗？”
“可能是在飞机上没看到消息吧。”
陆景行闻言顿住，随后不满皱眉。
“我跟她说过，让她今天回来。”
叶绾绾委屈垂眸。
“大概嫂子还是怪我占了你的假期时间吧，嫂子是不是又和你闹脾气，说气话了。”
气话。
虽不知宋凌灵又在生什么气，但他心下稍安。
陆景行叹了口气，揉了揉叶绾绾头顶。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在中间主动调和，我爸妈也不会松口。”
“是我对她太好了，她这么任性，也该是让她吃个教训了。”
不过，陆景行想了想，还是没有像以往一样将手机关机。
而是将手机放到了手边，调高音量。
我一来消息，他就可以收到。
生日宴上。
“我希望景行哥哥一直待我好。”
叶绾绾在陆家所有人的祝愿下吹灭蜡烛。
然后娇羞地看向陆景行。
等着他像往年一样，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她会一直待她好。
可是，陆景行只是将蛋糕推到她面前。
“绾绾的愿望会成真的。”
陆景行避开了叶绾绾疑惑的视线。
宋凌灵说得是对的，他和绾绾都是成年人，那么亲吻或许确实不太合适。
生日宴落幕后，陆景行匆匆回家。
宋凌灵旅游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他送给她的礼物也都好好待在梳妆台上。
只是这房子还是让他空荡荡地感到不安。
生日宴后第一天。
陆景行下班后去买了蛇状玉手镯，准备给宋凌灵惊喜，可宋凌灵没有回来。
生日宴后第五天。
陆景行将马上到手的项目业绩推给别人，休假一周，在家等宋凌灵回来。
宋凌灵还是没有回来。
生日宴后第十八天。
陆景行砸碎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认为宋凌灵不识好歹。
【你要不愿意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
宋凌灵还是没有回来。
生日宴后一个月。
陆景行终于坐不住了，他买了去往云省的机票。
“景行哥哥，带上我吧。”
叶绾绾气喘吁吁跟上，扯住陆景行的衣角。
“万一嫂子误会了什么，我也好帮你解释一下。”
陆景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认真嘱咐。
“你一定要认真解释，别模棱两可。”
6
我不知道陆景行和叶绾绾正在来找我的路上。
回家之后，我就陷入了爸妈温暖的小巢中，放心地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当初离开时，我与爸妈闹得并不僵。
只是我心存一口气，想证明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虽然伤了心，但也长了阅历，以后找男人别光看一张脸，信一张嘴。”
“花言巧语不能当饭吃。”
妈妈一边劝我，一边盯着爸爸的脸看下饭。
我：……
“瞅我干啥，你爸那一样吗？你爸除了有颜有身材，那还相当能干。”
“我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妈妈敲了我一个爆栗，得意洋洋。
“行了，你在家也休息够了。”
“你李叔那边还等着你干活呢。”
远香近嫌。
我拿着爸爸给我做的餐盒离开了。
李见川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了本地，建设老家。
再次见面。
我以为会尴尬，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很自然地帮我适应手里的工作。
偶尔再闲聊一些当地的趣事。
重回家乡的几分迷茫，在他的贴心中消弭无踪。
我没有想到会在家门口见到陆景行。
“需要帮忙吗？”
李见川上前一步，护在我身前，温声开口。
我摇摇头。
“不必。”
“这里是我家。”
妈妈在房间里嗑着瓜子，爸爸在打扫卫生。
可是妈妈的头发全部盘了起来，爸爸也换上了运动鞋。
他们体贴地将事情留给我处理，却也始终在护着我的安全。
李见川点了点头。
“好，之前那个项目还有一点尾没有收好，晚上我们一起确认一下。”
李见川一走，陆景行就怒气冲冲握住了我的手臂。
“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挣开。
“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女朋友，是我未婚妻，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没忍住笑了。
“我没见过你的朋友，没拜过你的爸妈，算什么未婚妻？”
陆景行哑然，却还是拦着我不肯让我离开。
“那你还是我女朋友，怎么能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我没了耐性。
“你是瞎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同意！是不是因为绾绾？”
叶绾绾立马给我跪下。
“对不起，嫂子，都怪我，你有什么怒火就朝我身上发吧，不要和景行哥哥分手。”
熟悉的装可怜把戏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冬天。
雪下得很大，我去加油站上了个厕所。
回来时，陆景行和叶绾绾不见踪影。
若非工作人员，我险些冻死在那里。
事后，叶绾绾也是像这样哭一哭，三言两语一挑拨。
陆景行的心就无限制地偏向了她，我的痛苦被轻易无视。
不仅要大度地原谅，还买了礼物道歉。
我避开她跪的方向，冷声开口。
“我不是你嫂子，也别叫我姐。”
“我爸妈也没生别的女儿，我的事情更跟你无关。”
“你要是愿意演戏，那里会更适合你。”
我指了指不远处。
那里的啤酒瓶碎片还没有来得及清理。
叶绾绾被我堵了话，又被拆穿了把戏，脸色青青白白，难看至极。
她求救的目光看向陆景行。
陆景行却只盯着我看。
“绾绾就在这里，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当面解开。”
“我爸妈那里我也去解决。”
“只要你同意，我们今年就可以结婚。”
“总之，我不同意分手。”
陆景行语气强硬，但是细听就能听到他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和我之前每次歇斯底里一样。
是对一种对事情逃脱掌控的不安。
“陆景行，太晚了。”
陆景行慌乱开口。
“我们都还好好的，你未嫁，我未娶，怎么会晚呢？”
我已经蹉跎了七年的青春，蹉跎不起也不想蹉跎了。
7
“景行哥哥。”
叶绾绾踉跄站起来，身子一歪。
陆景行伸向我的手，立马转向了叶绾绾。
他的挽留在他的行动中格外苍白。
陆景行慌乱地想让人站好，叶绾绾却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景行哥哥，我腿好疼。”
“我以后会不会变成残废啊，你抱我去医院好不好？”
声音娇软，藕臂雪白。
这画面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对爱侣。
偏偏陆景行脸上涨红，还让我体谅。
“绾绾没有吃过苦，娇气了些，灵灵你先跟我回去。”
“回去我们好好解释。”
陆景行一手抱着叶绾绾，另一只手想强硬将我拉走。
但是他忘了。
这是我的家乡。
有人护着我。
“我女儿话说得很明白了。”
爸爸拿着菜刀站在我身前，黑沉沉的眼眸定定看向陆景行。
“识趣的话自己离开。”
陆景行的手不甘地收回。
“叔叔，我和灵灵只是有点小误会，你让我们待一会儿好吗？我们一定可以解开的。”
“而且当初您不是默认我带着灵灵离开吗？”
“从前是我女儿愿意。”
爸爸掂了掂手中的菜刀。
“你还记得你跟我保证的话吗？”
陆景行一怔，脸色一白，但还是急切开口。
“我没有，我没有辜负灵灵。”
爸爸扫了他怀中的叶绾绾一眼，菜刀径直劈下。
“啊！”
一声尖叫，叶绾绾从陆景行怀中跳开。
“乡巴佬，你敢杀人？”
中气十足的声音彻底揭开了叶绾绾的假面。
爸爸似笑非笑，收起菜刀。
“眼盲心瞎的蠢货，配不上我女儿。”
“灵灵，走了，爸给你和你妈做红烧肉吃。”
没有看失魂落魄的陆景行。
我看着爸爸只觉得安全感满满。
原来爸妈一直在保护着我。
我美美吃了一顿饭，又和李见川确认了安全。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回归平静时。
陆景行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
尤其是陆景行要在这里合作开发旅游项目。
“如果你不想见他，我也可以去谈。”
李见川接过我手中的项目书。
“不用，他的目的是我。你去谈他不会听的。”
我朝李见川笑了笑。
“放心吧，公是公，私是私，我有数。”
果然。
项目会谈结束之后。
陆景行拦下了我，他眼神复杂。
“灵灵，我真的只把绾绾当作妹妹，你没必要刻意模仿她。”
我诧异地挑眉。
他忘了，叶绾绾进公司的时候是我带的她。
可是在他眼中，却是处处不如她，模仿她。
我性格没她坚韧自强。
我能力没她出众卓越。
我处事没她贴心动人。
如今，我只是拿回我曾经放弃的，也成了模仿她。
不想再争辩，我开口。
“随你怎么想吧。”
“灵灵，我爸妈不是我们的阻碍了，我以后也会和绾绾保持距离。”
陆景行提高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沙哑和烦躁。
“你现在还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因为”
他语气艰涩。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李见川？”
陆景行无厘头的质问让我好笑。
他彻夜未归哄叶绾绾睡觉是兄妹之情，我和李见川正常工作就成了不轨之情。
陆景行把我的沉默当作默认。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我们多年的感情你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用李见川来报复我。”
“你知道，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有多难受吗？”
“你不能这么对我。”
话到最后，陆景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委屈。
人心也不是一下凉的。
我也不是突然放下的。
陆景行一次次以父母之名，对叶绾绾的偏袒早就磨光了我对他的爱意。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还自顾自停留在我爱他的时光。
面对他源源不断的纠缠，我不得不再次告诉陆景行。
“陆景行，我们结束了。”
“你该认清现实了。”
“当初的事情是我一厢情愿，我不怪你。”
“可如今，哪怕我不喜欢陆见川，我也不会喜欢你了。”
8
陆景行怔愣原地，如遭雷劈。
我叹了口气。
“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陆景行像个木偶一样听着我的话按下接通。
“景行，你快回来吧。”
“绾绾自责得不行，现在红白黄一瓶瓶的灌酒啊。”
“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从前因为叶绾绾一句不舒服就轻易抛下我的陆景行这时却没有动，直愣愣地看向我。
我无意再参与他们的事情。
抱着文件准备离开。
却听见陆景行的话。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她的事情和我关。”
“灵灵，从前那么爱我，是我伤了你的心。”
“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陆景行的声音极大，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没了陆景行的打扰。
我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和李见川的工作配合也越发默契。
我不得不欣赏李见川，电商、药企、旅游……
他精准地抓住了家乡的每一个特色，加以开发。
不仅保留了家乡的环境，还让村民们有了钱财，素质也节节拔高。
李见川笑着接受我的赞美。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不过是按照你曾经提的设想落实而已。”
我一愣，脸色羞红。
“那时，我只是随口说的。”
我那时还是个恋爱脑，一心想着得到陆景行爸妈的认可，和他成婚。
根本没有仔细思考过家乡的未来发展。
“那就更证明你天赋异禀了。”
我想说他太夸张了，但是对上他真诚的眼神，最终只是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还没有等我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再次见到了陆景行。
在我家门前婚礼上。
爸妈脸色难看，堵住家门，不让陆景行等人更进一步。
陆景行爸妈脸色难看，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讨好着。
见我回来，他爸妈松了口气，连忙笑着过来拉我的手。
“灵灵啊，之前是我们不对，耽误了你和景行。”
“我们算过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你们就成婚吧。”
“我们不该纵容绾绾的小心思，以后我们带着绾绾去国外住，绝对不打扰你们。”
我避开他们的手。
环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叶绾绾。
陆景行一身白色西装，抱着花束朝我走来。
“灵灵，可以嫁给我吗？”
白西装，蓝玫瑰，花路99米，爸妈祝福……这是我和他说过无数次的婚礼。
明明已经完美复刻，可我脑子里只有他说“麻烦”时不耐与厌烦的表情。
旁人一次次骂我痴心妄想的嘲讽，化作钝痛在胸腔蔓延。
我向后退了一步。
“陆景行，我们没有可能了。”
“哪怕你走100步，我们也没有相遇的可能性。”
雨滴淅淅落下。
我还是清楚地看清了陆景行泛红的眼眶和一抹泪痕。
他猛地抱住我。
“灵灵，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也为你抛下一切，陪你住在这里。”
“为你学做饭菜，洗衣晾晒，做你坚实的后盾。”
“灵灵，答应我好不好？”
温热的液体落入颈间。
我掰开他死死掐住我腰的手。
美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陆景行，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
陆景行歇斯底里，尖叫出声。
“你说过，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你都可以原谅我的，我们一起要白头到老的。”
9
我捂住耳朵，忽然觉得可笑。
“8月27日，同学聚会，酒店，陆景行，你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
我只是想去给陆景行送醒酒汤，却没有想到看到他和叶绾绾在床上拥吻。
陆景行脸色煞白。
“灵灵，我只是喝多了，我们没有发生关系。”
“你要相信我。”
我甩开他的手。
“不重要了，离开吧。”
“我们早就没有后续了。”
那天晚上，雨下了一夜。
我听了一夜的呜咽。
第二天，婚礼上所有的人全部撤走。
陆景行肿着一双眼，跪着我家门口。
无声诉说着自己的坚持。
我没有惯着他，直接选择了报警。
“警察叔叔，就是他，骚扰跟踪我。”
“宋凌灵，你一定要这么无情，连最后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在陆景行不甘的怒吼声中，他被带走了。
两年后。
在李见川日渐明显的爱意中，我接受了他的告白。
妈妈对此给我摘了一朵小红花。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选的男人还行。”
爸爸不甘示弱凑过来。
妈妈无奈叹口气。
“当然，比你爸还是差点。”
我抿唇偷笑。
希望这次我可以和爸爸妈妈一样幸福。
我和李见川的婚礼举办得并不盛大。
但每一样都是按照我的心意来的。
我和他没有做那些庄严的誓词。
誓言最易成空。
李见川只是将他的工资卡交到了我的手中。
连同多年攒下的奖学金。
“我不会花里胡哨的话，但是我爱你。”
“如果有天我背叛了你，就让我一无所有，再让爸妈把我揍到瘫痪不起。”
我被他这句话逗笑。
“你可想好了，我爸妈就在这里住着，打你分分钟的事情。”
李见川笑着点头。
“嗯，真的。”
我们在众人的祝福中拥吻。
敬酒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过，陆景行应该早就放下了。
大概是我眼花了。
婚礼第二天早上，李见川递给我一封信。
“我在门口捡到的，是他写给你的。”
拦住自觉出去的李见川。
我开口：“一起看吧。”
信里说得不多。
一是叶绾绾被赶出陆家，刻意针对，现在只能在一家初创公司做小职员。
二是陆景行至今未娶，陆父陆母再也不会干涉他的婚姻了。
“他为什么给我寄这些？”
我戳了戳李见川的胸膛，上面还有我的牙印。
“他大概以为你知晓这些会痛快？”
我撇撇嘴。
我早就不在乎了。
没有谁会一直止步不前。
就像现在。
我按住李见川鼓鼓囊囊的胸肌。
“春光不可负，再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