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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我回老家包了几个山头,搞起了生态黑猪养殖。
行情好的时候,一头猪净赚三千,我一年出栏几万头。
班级群里组织聚餐,
在保险公司当初级经理的赵凯然,非要搞什么AA制高端局。
席间,他故意大声问我:“听说你回农村养猪了?现在猪饲料贵不贵啊?”
“大家都是同学,你要是亏本了就说话,我不介意借你个三五百的吃饭。”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同学,也掩着鼻子嘲讽。
“真是晦气,这包厢里怎么一股土腥味?”
“就是啊,还以为是哪个服务员没洗干净,原来是有人把猪圈搬来了。”
果然还是这副德行。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我站起身。
“赵大经理,你这块劳力士绿水鬼,是在拼夕夕上九块九包邮买的吧?”
“还有林大校花,嫌弃土腥味,怎么闻不出自己手里的爱马仕是高仿货?”
说完,饭桌上鸦雀无声。
……
我刚从养殖场谈完生意赶到“云顶轩”。
推门进入包厢的时候,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坐在主位旁边的赵凯然,突然两根手指死死捏住鼻子。
“卧槽!什么味儿啊?”
“陈鹏州,你是掉粪坑里了吗?这味儿也太冲了!”
包厢里原本尴尬的沉默被打破,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就说嘛,刚才怎么闻到一股怪味。”
“哎呀,陈鹏州现在是养猪大户,身上带点原生态的味道很正常。”
“服务员!快把排风开到最大!这饭还怎么吃啊?”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群曾经的大学同学。
他们穿着并不合身却努力显贵的西装,脸上挂着看猴戏般的表情。
尤其是坐在主位的林芝娜。
她今天画着精致的全妆,眼线挑得很高,
看人的眼神像是从眼皮缝里挤出来的。
“陈鹏州,虽然大家是老同学,但这里毕竟是五星级酒店。”
“你把农村那种下水道和发酵饲料混合的味道带进来,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着装得体。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味道。
我来之前甚至还喷了点古龙水。
所谓的臭味,不过是他们心里那股子狗眼看人低的酸臭气罢了。
这一幕,和大学时何其相似。
那时候我是宿舍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书呆子。
我不爱社交,只知道努力学习拿国家奖学金。
赵凯然是本地人,家里有点小钱,最看不起我这种“小镇做题家”。
大二那年冬天,我晾在阳台的棉被被泼了一盆冷水。
赵凯然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说是不小心的,手滑。
那一晚,我盖着潮湿冰冷的被子,听着他在下铺打游戏时肆无忌惮的笑声,一夜未眠。
还有林芝娜。
为了评优,她哭着求我帮她整理笔记。
我熬了三个通宵帮她弄好,结果她转头就在表白墙上挂我。
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借着送笔记的名义骚扰她。
那年我的保研资格,就因为这莫须有的作风问题被取消了。
毕业后,我被大老板投资养猪,他们暗地里笑话我一句比一句难听。
往事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怎么?傻站着干嘛?”
赵凯然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自卑了,更加来劲。
他指了指上菜口旁边的一个位置。
那里通常是服务员传菜或者放茶水壶的地方,正对着空调出风口,最差的位置。
“陈鹏州,今天人多,你就坐那吧。”
赵凯然一副施舍的口气:“那个位置宽敞,毕竟刚从猪圈出来,腿脚还没利索吧?”
周围又是一阵低笑。
有人附和道:“是啊陈鹏州,那个位置离门口近,透气,正好散散味。”
我默了下,径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赵凯然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恨不得让隔壁包厢都听见。
“现在猪饲料贵不贵啊?我看新闻说养殖业不好做,你亏了多少了?”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要是亏了就直说,大家众筹给你买两袋饲料还是没问题的。”
“是啊,毕竟同学一场,不能看着你的猪饿死啊。”
我关上手机,慢慢抬起头。
视线落在在他手腕上那块绿色的手表上。
“饲料不贵。”
“倒是你手上这块九块九包邮的绿水鬼,走针的声音有点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