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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教室里,沈未晞刚做完最后的拉伸,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她刚接起,那边就传来保姆带着哭腔的呼救:“夫人,阮小姐她非要给糖糖裹三寸金莲!您快回来吧!”
裹脚?三寸金莲?
沈未晞顿时脑海“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油门踩到底冲回了家。
猛地推开别墅大门,眼前的一幕让她顿时血液逆流,浑身冰冷。
女儿竟然被两个佣人残忍地倒吊着,脚丫被人用力掰直用白布一层层紧紧缠绕!
她小脸憋得青紫,哭得撕心裂肺,眼神也涣散起来。
“糖糖!”沈未晞目眦欲裂,疯了一样冲过去:“放开我女儿!”
她想去抢孩子,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
是陆寒州。
“寒州,你让他们放开糖糖!她不能裹足,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跳舞,她这辈子不能毁了啊!”沈未晞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不成声。
陆寒州却只是淡淡地拂开她的手,神情格外冷酷:“未晞,虽然我回到现代了,但糖糖毕竟是我大晏的公主,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绵绵说得对,女子仪态为重。”
三年前出海度假,一场海难袭来,陆寒州将唯一的救生圈给了沈未晞,自己却被巨浪吞没。
她以为他死了,这三年便抱着嗷嗷待哺的女儿,逼着自己一人扛起了所有风雨。
谁知三个月前陆寒州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他曾经的疯狂追求者阮绵绵。
当年沉海后他并没有死,而是意外穿越回了古代,成了乱世皇子挣扎求生。
见不到她和女儿,陆寒州几次想自尽,是阮绵绵拼死救回了他,陪他征战天下登上帝位。
二人成为帝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寿终正寝后,又一同穿了回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她沈未晞算什么?她们母女又算什么?
阮绵绵看向哭得快断气的糖糖,眼底掠过一丝嫌弃,语气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沈小姐,虽说糖糖是庶出,自小养在你身边缺乏管教,见了我这嫡母也不知磕头行礼,规矩上是差了。但我既答应了寒州要好生抚养她,便会将她视如己出。”
她顿了顿,声音染上哽咽:“毕竟招儿已经不在了,我只能……”
陆招……
沈未晞恍惚中想起来,那是阮绵绵提起的在古代为陆寒州生的儿子,年幼不幸夭折。
陆寒州眼底闪过丝怜惜,立刻揽住女人的肩膀,低声安抚:“绵绵,招儿聪明伶俐,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如此伤心。”
看着这一幕,沈未晞只觉得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啊——妈妈,疼!糖糖好疼——”
女儿凄厉的惨叫将沈未晞从痛苦的回忆里拽回。
她看到佣人还在咬牙用力勒紧糖糖脚上的白布,立刻双眼赤红地想冲过去阻止。
“不能裹!陆寒州!你会毁了她的!”
阮绵绵却上前一步拦住她,苦口婆心:“沈小姐,皇室规矩不能废,你这是何苦——”
“滚开!”
极致的愤怒卷上心头,沈未晞彻底失去理智猛地推开她。
阮绵绵惊呼一声,向后踉跄几步倒地。
“沈未晞!”
陆寒州双目森寒,厉喝一声,猛地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她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女人直接摔得头破血流,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曾将她视若珍宝的人。
陆寒州眼神冰冷,带着帝王威压:“放肆!你知道绵绵是皇后吗,竟敢对她动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未晞,按照大晏礼法你本是妾。是我念旧情,才称你为平妻。但你屡屡对绵绵不敬,按理你该跪下行家法,尊她为正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绞着她生不如死。
沈未晞眼底湿热起雾,缓缓勾起抹苦涩的笑。
她盼了三年,可回来的却不是她的寒州。
而是一个满口礼法的疯子。
“啊——”
就在这时糖糖发出一声极其惨烈的痛呼,随即小小的脑袋耷拉着晕厥了过去,双腿还无意识地抽搐着。
保姆惊呼:“她晕过去了!”
阮绵绵蹙着眉,语气带着不满:“也太过娇弱了,古时那些世家小姐,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陆寒州看着糖糖苍白的小脸和被裹得扭曲的小脚,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脚步微动刚要上前——
“寒州!”阮绵绵却突然捂住心口,脸色发白:“我心脏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怀招儿的时候落下的病根……”
陆寒州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阮绵绵,看也没看地上的妻女一眼,声音焦急:“别怕绵绵,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坚持住!”
沈未晞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朝着女儿的方向爬过去。
终于爬到了糖糖身边,将那抽搐的小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糖糖昏迷,却还在虚弱呢喃着:“我不要裹脚,我还想跳舞……”
就在早上,糖糖还眨着大眼咧嘴:“妈妈,我好想跟你一样成为舞蹈家呀!”
可如今,那双原本该用来跳舞的漂亮小脚,如今被白布紧紧束缚,变得畸形丑陋。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女儿冰冷的小脸上。
够了,真的够了。
陆寒州,我不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