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尖利的嘶鳴從圓月的方向傳來。
丹青驚恐擴大的瞳孔中,映出一隻兩丈長的大雕,正飛過橙黃的圓月,衝向她的方向。
大雕在丹青身下猛然剎住,接住了急速下墜的女人。
丹青身體重重撞在一個結實的脊背上,下墜的力道撞得她五臟六腑幾乎移了位。
吐出一口血,便失去了知覺。
……
“救命啊……”
“王爺饒命……”
“再也不敢了……”
源源不斷的哭叫聲讓丹青皺了皺好看的秀眉,迷濛地睜開了眼。
自己正躺在一個軟榻上,眼前一片森冷漆黑,空氣潮溼溫熱,彷彿處在火山的溫泉旁邊。
她當然記得這是哪裡。
竟然是鎮南王府的地牢裡。
忽然,一聲殺豬似的尖叫貫徹空氣,丹青再也沒法淡定,立刻從軟塌上坐起來,沒想到竟然看到一副讓她噁心的快要嘔吐的場景。
空蕩蕩的房間裡,站著幾個侍衛。
一個男性囚犯被吊在半空,頭上都是鮮血,看不出模樣,大腿以下和手臂全都被撥了皮,渾身滾血,連深紅色的肌肉和白色人骨都清晰可見。
丹青前世是個小偷,做慣了偷雞摸狗之事,可是她從未殺過人,當然也沒見過殺人,此刻剛睜開眼便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殺,而且是用剝人皮這種慘絕人寰的手段,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耳邊殺豬似的喊叫就是來自於眼前這剝了皮的囚犯,丹青再也聽不下去,四肢麻木顫抖,五臟六腑翻卷著噁心,捂住嘴便狂吐起來。
吐了許久,丹青渾身虛軟,眼淚也差點決堤。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嗤笑:“你不是膽子很大麼?這時候怎麼忍不住了?”
丹青瞥向旁邊,發現了劊子手孤光啟。又驚訝地看向被吊打的男人:“江蘺風……”
江蘺風竟然被孤光啟吊打剝皮?
她沒聽錯麼?沒看錯麼?她是不是已經死回地府了,所以她現在應該是在煉獄裡面吧。
可是眨了眨眼,再眨眨眼,丹青確認了,她眼前這個纖塵不染的白衣男人的確就是孤光啟。而被吊打剝皮的男人就是江蘺風。
孤光啟側臥在她旁邊的軟塌上,手裡端著一杯酒,慵懶而傲然的模樣。
這個男人彷彿是活在畫裡面似的,她看到剝皮的人已經頭暈目眩,手腳冰涼,狂吐不止,眼淚都逼了出來,可是孤光啟卻宛若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當著一個剝皮的人,還能啜一杯小酒……
這男人不是人!
真不是人!
如果剛才看到人被剝皮心底變得寒冷,看到孤光啟,她的心已經快要冰凍。
雖然江蘺風惡有惡報,但是被剝皮未免也太殘酷了吧。
而且,他和祁陽長得一樣。
丹青看著痛苦嘶吼的男人,彷彿看到了祁陽在痛苦,在嘶吼,在叫囂著絕望……
與其這樣痛苦地活著,不如死去。
如果祁陽被這樣對待,她一定覺得感同身受,生不如死。
現在雖然知道這個男人不是祁陽,只是一個居心莫測、差點害死她的男人江蘺風,可是觸及他染血的五官,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放了他。”鬱丹青不由地回頭看向孤光啟:“你這樣對他,太殘忍了。”
“你竟然讓我放了想殺你的人?”孤光啟闔黑的雙眸有些驚訝,忽然想到此丹青已經不是原來的青兒,嘆道:“原來你還是個善良的人。這點倒是像極了青兒。”
看到丹青如此認真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不過可惜的是,即便放了他,他也活不成了。”
被剝了皮的人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就算此刻活著,早晚都得因為流血過多或者皮膚感染而死。
鬱丹青不想再聽他江蘺風哀嚎,看到孤光啟身邊的侍衛赤炎身上配著一把劍,於是上前一步,一把抽出赤炎的佩劍。赤炎慌忙看向孤光啟,請王爺給他一個示意。
“你要做什麼?”孤光啟眸光一凜,不過卻也沒阻止她。
丹青走向江蘺風,孤光啟大喝:“你住手……”可是來不及了,丹青已經一劍捅入江蘺風的心窩。
江蘺風立刻斷了氣,鮮血迸濺,沾染到她的衣裳上。
她舉著劍的手,不斷地顫抖。
這一劍雖然捅死了江蘺風,可是卻也彷彿捅死了丹青心底的祁陽。
這一劍彷彿是和前世的自己告別。
祁陽哥,我一定會忘記你的。
因為,我會開始我新的生活。
“可惜了,抓不到他幕後的人……”孤光啟從軟塌上站起,緩緩擊掌道:“不過你果然比青兒更決絕,更心狠。不愧是我師父看上的守魔人……”
“守魔人?”
孤光啟已經冷冷轉身,看樣子是想離開地牢。
這該死的混蛋竟然給她賣關子。
“喂,你等等我。”丹青當然是義不容辭地追上去:“守魔人到底是個什麼鬼?”
兩人沿著甬道,在幾個侍衛的跟隨下出了地牢。
默默地跟在孤光啟身後,丹青心裡怪怪的。
眼睛不由盯住他修長精瘦的脊背,恩,這男人其實在那方面還是很強大的,如果不是他那麼變態的性格,眼睛裡總是劃過意味難明的目的性,她真會把他當成很好的炮友。
王府的長廊下,一張石凳,兩張石椅,一束桃花,一壺清酒。
淡淡的月光下,兩隊銀甲的王府府兵一字排開,孤光啟一身雪白的白衣,安靜地斟酒。
一張清秀蒼白的臉上,掛著冷冷淡淡、又似笑非笑的表情。因為嘴唇受傷,有些紅腫,多多少少打破了他高高在上的氣度,顯得有那麼一點滑稽。
只是他的狹長黑眸又長又亮,彷彿藏著日月星辰,彷彿神祗俯瞰萬物,宛如星河浩瀚,廣博無邊。
他的眸底彷彿藏著一個乾坤,望之卻步,無論如何讓人不敢褻瀆。
兩個丫鬟侍奉在側。
他為丹青倒上一杯酒:“陪我喝一杯酒,我便為你講解守魔人的典故。”
丹青太好奇了,只好坐下來,接過他的酒杯,豪飲而盡。
孤光啟伸出長臂,修長的手指指著遠郊城外的連綿青山:“你看到了麼,城外那座山峰名叫祁連山,祁連山脈連綿百里,是京畿最為險要的軍事屏障。而那座山下其實是一片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