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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沙落落坐在床边,睫眸低垂。

手里不着痕迹把龙北焸留下的小琉璃瓶,快速塞进枕头底下,屁股往床单上蹭了些血。

伪装成来月信弄脏了床!

这种事,在生活条件差的女佣人里,是常有发生的事。

昨晚法事做了,药喝了,是药到病除,还是药石无效?

段秀盈总要来探探风。

没摊牌前,沙落落不想怪症好。

她顶着一屁股血给段秀盈看。

在床前素手捻指,半吊子哼哼唧唧唱了段昆曲:“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茶蘑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

真是难听!

比你那个死鬼娘差远了!

可惜了这张标致小脸,活该一直疯疯傻傻。

段秀盈红唇烈艳,端着摩登贵妇的姿态,踩着高跟鞋立在内室屏风前,一袭深色高开叉并蒂莲元宝襟旗袍,裹得她身段前凸后翘,风韵不输二八少女。

一听戏曲子,想到当年在戏班里不得志的日子,她满心抑郁扭头就走。

她一走,沙落落恢复正色,满目清明。

圆喜收拾床单去清洗,东问西问,知道今日不是她的月事日。

沙落落躲躲闪闪搪塞过去。

拿出龙北焸留下的琉璃瓶,闻了一下,里面透着淡淡的香气。

是一瓶香水,西洋货。

她收了起来,静下心,想想龙北焸的事,仍心有余悸。

午饭后,沙晋发来了!

他的出发点和段秀盈一样,也不一样。

沙晋发上下打量她,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病症康复的蛛丝马迹。

他语气很重地说:“四啊,爹这回可是在你身上下了血本呀,你大哥的魂也超了,你说你喝了药以后,到底有没有见起色啊?”

沙落落假装在思索。

沙晋发又道:“来来来,你倒是告诉爹,你娘叫什么?”

“江月!”她坐到她爹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派乖巧安静。

沙晋发大喜,又问:“那你大娘叫什么?”

“段秀盈!”沙落落睫眸低垂,愿意就正儿八经回他两句。

沙晋发听完,欣喜若狂离开。

太好了!

昨晚钱没白花,老四清醒了些,病愈指日可待。

这下可以安心睡大觉,她嫁过去,督军府不会发现什么咯。

一切都在沙落落掌握之中,除了那个暴徒是个意外。

段氏母女打牌还没回来,沙晋发和三姨娘白氏去了纱厂。

沙落落到前院避开管事,悄悄溜进白氏房里。

白氏管着真账簿,这是段秀盈的意思。

假账簿在库房。

沙家的纱厂、米粮厂,还有两个药厂,看似经营得当,风光无限。

实则外盈内空。

沙落落目不斜视翻看着账簿,还是老样子,每年每月都有去路不清的大小账目。

这些钱去了哪?

肯定不是白氏私吞了,她没这个胆。

她不过是段秀盈的挡箭牌替死鬼。

段秀盈让她管账簿,目的是为了撇清自己跟账簿的关系。

出了事,三姨娘顶着。

段秀盈片叶不沾身。

沙老太爷弥留之际,怀疑段秀盈在外面偷养白脸儿,和野男人暗通款曲,早晚搬空沙家。

他临终遗愿,让沙落落替他整肃家风,守住沙家家业,不落入外人手里。

那段秀盈在外面养的白脸儿,到底会是谁呢?

这些年,她只查到一个叫阿远的人。

沙家的钱都经过这个人的手,辗转几人,到另一个人名下。

沙落落用了很多方法,才撬开阿远的嘴。

他说,只知道那个人在督军府,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也是她要进督军府的原因。

督军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地方,所以她正好借助陪嫁冲喜这阵风进去。

放好账簿,沙落落神不知鬼不觉回房。

夜里睡觉时,她再三确定门窗已经锁得死死,才放心上床睡下。

半夜翻身,男人那张放大的俊脸,双眸紧闭,喷洒着炽热的气息,倏然近在咫尺。

这暴徒,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记得,睡前,门窗已经锁死。

沙落落恍如噩梦初醒,条件反射下,想要坐起来。

龙北焸却搂住她:“沙小姐,最好别乱动,好好睡觉!”

他声音听着压抑!

意思,她再敢乱动一下,他就不保证还能这么绅士搂着她。

到时候,可别怨他,对她不客气。

沙落落又不是他听话的小绵羊,赶紧推开他:“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三更半夜,你确定要我出去?”

龙北焸略微沉吟:“那我出去以后,该怎么跟你家人做个自我介绍?说你是我女人,还是我是你男人?”

听似随意的语气,却透着征服者的强势,威胁意味明显。

他说完以后,当真起身,说走就走!

沙落落咬了咬牙道:“回来!”

龙北焸顿住脚,笑意隐在唇边:“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叫你回来!”沙落落拢紧睡衫下床。

不能让段秀盈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惊动沙家人。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坐到妆台前,看洪水猛兽的目光戒备看他,唯恐躲之不及。

无妨!

大家都这么看他,龙北焸习惯了。

他折回妆台前,抄起她抱回床上:“乖乖躺好睡觉,不然……”

他笑了一下,“就地正法,搞死你!”

“你这暴徒!”粗俗又恶劣。

沙落落打他。

“小姐,你在和谁说话?”圆喜好像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正奇怪在门外敲门。

沙落落吸口气,转眸看向房门。

这是后院。

下人们都住在这里,沙落落的闺房也在这里。

前院安静,住的是沙晋发和他的妻妾们,还有沙家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沙起起。

沙小小要年考,能否拿到出国留学的机会,在此一举,沙晋发才勉强同意她搬到前院住。

圆喜的房间,紧挨着沙落落的房间,除了圆喜,里面还住着其她两个女工人。

龙北焸一副始作俑者,笑了笑。

沙落落狠狠剐了他一眼,朝门外道:“圆喜,我就是做了噩梦,说些梦话罢了。夜凉,你快回去睡吧!”

原来是做噩梦?

圆喜皱皱眉,转身回房。

龙北焸满意笑了。

没等她回神,他已经吻上她的唇,须臾松开,带着警告:“还不闭眼睡,想我搞你?”

沙落落用力擦着嘴,心想,搞我,你行吗?

河边那次,他只会虚张声势。

但不管怎样,身边躺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总是忐忑的。

她逃也似的下床,戒备坐回妆台前,目光恨恨看他。

想杀他的心都有,怎么可能闭得了眼,睡得下去?换谁谁都不能吧!

龙北焸手支着头,斜睨着她,目光柔得能化出水来,唇上笑意深长。

他到底在算计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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