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宋清荷在提心吊胆中过了一天,上一世下药的剧情却并未上演。
原以为是自己的示弱讨好了纳兰璟才改变了剧情,直过了晌午,她才从旁人那得知,纳兰璟之所以没有动作,全因昨日有朝臣因他行事乖张浪荡而参了他一本,圣人震怒,让他闭门思过去了。
人是暂时被关了起来,而宋清荷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面上一切如常,背地里却早已做好随时卷包跑路的准备。
一晃过了三日,沈从白终于趁来帮太后诊脉的当口,将解药送了进来,顺便也传来了话。
“你这事,我已与三殿下说了,”沈从白一边偷偷观察她的脸色,一边斟酌着应怎么说才不至于让她受伤,“但,三殿下说……”
宋清荷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了然的笑了笑:“是不是三殿下那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大人有话直说便是,奴婢受得了。”
“三殿下说你不过是个宫女,又无凭无据,他无法相信你。”
沈从白想了想,将纳兰琰的原话只说了一半,继而坚定地看向宋清荷:“清荷,不管他人怎样,我沈从白一定会帮你到底。”
“奴婢知道了。”
见他这情状,宋清荷已明了兰清殿那里的态度。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个上位者,要是能轻易相信了她,那才有古怪,所以她并不难过。
于是她只笑了笑,反而安慰杞沈从白来:“沈大人也不必如此难过,现下有了您的解药,奴婢的心已安了不少,这救命大恩,奴婢会永铭于心的。”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这也不是想要你报恩的。”
沈从白叹了叹,双眸中全是哀伤。因为他非常清楚,在这个吃人的深宫中,哪怕一个受宠的内侍都比他来得有用。
但他也不能坐视一个无辜少女就此被人毁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再去说服三殿下试试。
“你也莫要担忧,三殿下那里,我再去说看看,没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说罢他也冲沈清荷笑了笑,嘱咐了几句“自个儿小心”的话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此后宋清荷则将他给的药粉日日藏于心口之处,时时提防。
转眼又过了十日,康宁殿的牡丹要开了,太后一向爱花又喜热闹,便想筹办一次赏花宴。圣人自是允了,也趁此次机会,将东宫那位放了出来。
纳兰璟被放了出来,宋清荷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唯恐他来找自己麻烦。
然而直到赏花宴的前一日,那东宫也无动静。
东宫这番态度,让菱岚都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来问宋清荷当日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太子败兴之举。
反复确认宋清荷没做错事之后,菱岚有些不解:“若你确没说错话的话,殿下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动静呀?”
宋清荷不紧不慢地做着手上的活,面色漠然地说道:“没动静说明殿下已经对我没兴致了呗,不是好事吗?”
“呦,你这丫头怎么能说这话!这可是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唯一机会!”菱岚被她的话气得直翻了几个白眼,拿指头戳了戳她的脑门,出语教训,“要是错过了这泼天的富贵,我怕你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泪来!”
“泼天的富贵?”宋清荷躲开她的手指,笑着问,“那我将这泼天的福分,都给姑姑怎样?”
“哎呦,你这丫头的嘴是越来越没把门了!”菱岚急急要去挡她的嘴,恼火地说道,“这是殿下专给你的恩赐,你莫要胡说。若是殿下因此怪罪下来,可会要了姑姑我的小命!”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对宋清荷的话很是不屑,心说若是自个儿再小个两三岁,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会便宜了这个丫头片子去。
心里如是想,看向宋清荷的眼神中,也透出几分轻慢来。
宋清荷笑了笑,没有回嘴。菱岚接着数落了几句后,也扭着腰走了。
待她走后,宋清荷忙将房门关上,从衣箱底下翻出了个木匣子,坐到桌前,开始数起入宫这些年攒下的体己。
她先是将匣子里贵人赏的首饰都挑了出来,这些她都不打算带走,因为这些饰物虽精美且价格不菲,但都是官家定制之物,没法典当,更没法置换,留着只会成为累赘。
紧接着她数了数匣内的碎银和金瓜子。
原主入宫五年,月俸已有四两银子。她日常过得很是节俭,但因还有个破败的家需要接济,所以现在手里的银钱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两纹银。
不过有总比没有得好。
宋清荷无奈地叹了叹,将这些全都收进了荷包,和解药一起放入袖口里的暗兜中。
眼见着明天就要开赏花宴了,纳兰璟那厮肯定会来,而菱岚此去肯定会将她的态度告知纳兰璟,若这大猪蹄子知道自己有违逆之心,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所以这康宁殿她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明儿,她必须走!
到了赏花那天,康宁殿的寿膳房人手不足,宋清荷自请去后厨监菜,惹得菱岚一番白眼。
“殿下今日也会来,你不趁这机会在殿下面前露露脸也就罢了,怎么还揽那最粗重的活来做?”
宋清荷自然是不听她的话的,径自往后厨去了。
一顿忙碌过后,好容易等上齐了菜,终于有了喘息的间歇。宋清荷立在廊亭间,遥遥望着殿堂的方向,听着若隐若现的丝竹之声。
她身旁的一个小宫女也同她看向一个方向,眼露艳羡:“殿中好像极为热闹,要是能有机会过去看上一眼,该有多好呀?”
宋清荷看了看她,还不等开口,就见一内侍一路小跑往她们这里赶了过来。
等走近了,就听他在那招呼:“今儿圣人体恤备宴辛苦,特许膳房的各位到殿前赏花,还请各位姑姑赶紧过去罢!”
得了赏的宫女们欢天喜地地去了,只余宋清荷还待在原地。
内侍诧异询问:“宋姑姑不过去吗?”
宋清荷推搪:“我今儿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过去了。”
内侍不疑有他,径自走了。
待身边无人后,宋清荷面色一肃,转身便往住处方向走。现下大多数人都集聚花园里去了,她不逃更待何时?
可不想她刚穿过两道拱门,行至院中假山处,就听得一道熟悉的男声在唤她:“清荷——”
是纳兰璟!
宋清荷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暗道一声“倒霉”,缓缓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纳兰璟背着手踱步走到她的身边,先绕着她缓缓走了一圈,方才开口问道:“清荷,大家都去前庭赏花,你怎么不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