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昨天顧涼和自己的同桌約好了一起出去玩兒,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麼值得宋梔憶突然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的。有趣的是,在逛街的時候,顧涼在路邊看到了清月齋靠路的桌位上的一對男女,女人是背對著她的,但是那個她每天都會見到背影顧涼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的,她是宋梔憶無疑。而那個男人,可巧,前幾天還出現在C市的新聞上,市長祁仕梁。
宋梔憶明面上不過是一個國企的小職員,據說兢兢業業多年還是沒能將自己的職位升一升。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夠和市長坐在一起吃飯,而且看情形還相談甚歡,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況且,一頓平平常常的飯就要花費幾千塊的清月齋,怎麼也不可能是宋梔憶主動相邀的,顧涼更加傾向於是祁市長約的宋梔憶。
如此推測下來,倒是分外有意思了。
眼睛微眨,濃密的睫毛短暫地掩住了眸子,也遮住了裡面一瞬間的眼波流轉。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時她和同桌一起經過的時候,她們的速度並不慢,而且那個桌位所能看到的視野範圍也並不是很大,所以宋梔憶並沒有機會看到她們,那麼唯一看到她們的人,或者說是看到她的人,就是那個祁市長了。
因為他看到了她,所以昨天宋梔憶通過她的日記監控她。顧涼細細琢磨著這句話,忽而,雙眼微眯,一瞬間就茅塞頓開。
很明顯,祁市長認識她,而且很可能並不是因為她是宋梔憶的“女兒”而認識,顧涼猜,這位祁市長認識她很有可能是因為她是顧涼。因為如果是前者的話,祁市長和宋梔憶之間是一種相對比較平等的關係,那麼當祁市長告訴宋梔憶自己曾經經過並可能看到了他們的時候,宋梔憶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是後者的話,他們兩者之間很有可能是一種特殊的僱傭關係,換句話說,祁市長是因為顧涼的緣故才和宋梔憶有了關聯,他很可能是這場詭異的“騙局”策劃者,僱傭宋梔憶來為顧涼編制一個故事。那麼,宋梔憶突然檢查她日記本的行為就說得通了。
這是一種最有可能推測,但是她並不是很希望這樣的推測是真的。因為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現在她所知道的、掌握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卻已經有一個極其有權勢的人牽扯其中,她不敢想象這背後的水得有多深。
而且,如此大費周章,所圖究竟為何?
“汐汐,起床了。”
顧涼還在為這件事情思慮的時候,一道溫和的女聲在門外響起。顧涼裝作剛醒的樣子回應了一聲,然後如同往常一般將被子掀到一邊就亂七八糟地踩著拖鞋出了房門。
打了一個哈欠,顧涼一邊捂著嘴巴一邊和正在餐桌前擺著早餐的女人胡亂地打了個招呼,意料之中的只收到女人一個微笑。顧涼轉身進了衛生間,開始洗漱。整理好之後,顧涼從洗漱臺上拿出一隻會變色的唇膏輕輕地塗抹在嘴唇上,這支唇膏是昨天和同桌去逛街的時候一起買的。
她挑了好久,草莓味的。
“唇膏是昨天新買的嗎?看著和你以前的那些不太一樣。”宋梔憶看了一眼坐下來的少女,隨口問了一句,然後又往自己的嘴裡送了一勺粥。眼底的探究藏得雖深卻還是讓早有準備的顧涼發現了端倪。
“嗯呢,昨天和週週一起出去玩的時候買的,好看吧。”女孩對著女人舒顏一笑,笑容裡面還夾雜著一絲炫耀,似乎對於自己的眼光分外滿意。
宋梔憶細細看了她幾眼,隨口誇了幾句之後就不再說什麼。很顯然,這個笑打消了她的懷疑,就是說嘛,祁市長就是太過小心了,那丫頭不過就是偶然路過罷了,能有什麼呢?
顧涼也不想多說什麼,今天的試探算是過去了,俗話說多說多錯,現在還是閉嘴的好。
等吃完了飯,顧涼把飯碗在桌子上一丟就回房間換衣服去了。宋梔憶看著她離開的身影,終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心裡面暗罵了一聲蠢貨之後才收拾了桌子上面的碗筷,轉身到廚房將碗筷洗了。
回到房間的顧涼眼底流露出一抹快意,她現在的人設就是一個天真又愚蠢的少女形象,明明唯一的母親溫柔敦厚、對自己處處關懷備至,卻總是不識好歹又理所當然,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現在全心全意將自己的角色扮演好,一切都照著宋梔憶希望的方向進行,她的好母親現在卻是有火無處發,還真是讓人覺得分外搞笑呢。不過,顧涼半分都不會覺得自己做的過分。既然當初決定要演了,那現在就不要嫌棄自己的角色。
換好了校服之後,顧涼就開始梳理自己的頭髮了。長長的頭髮被梳成了馬尾垂在腦後,發繩依舊是平日裡所用的粉紫色帶布藝蝴蝶結的款式,前面特意留了幾縷碎髮,這是她的同桌分享給她的“小心機”,她看班裡面大多數女生都這樣搞了也就隨了大溜。
不能讓自己太過出格,唯有泯然眾人矣才能獲得更多的自由空間,或者說是,生存空間。
想到這,顧涼不由得在心裡長嘆一聲,穿襪子的動作也隨之一滯。整整八年來都是這樣,拼命的壓抑自己,不敢顯露出一點對於宋梔憶的懷疑,也不敢展現自己的任何天賦,就連真正的愛好都要掩蓋好,生怕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深吸了一口氣,顧涼將襪子提了上去,背上了書包之後就把之前換下來的襪子扔在了地上,想了想又照了一下鏡子,確定一切都很自然之後就走出了房門。
她有感覺,她離真相揭開的時間更接近了,但是無疑也將更加的危險,在現在這樣的階段,自己不能被他們覺察出任何的異樣,不然,那麼多年的蟄伏都會功虧一簣。
“我走了。”
顧涼換著鞋子隨意地對廚房裡的女人喊了一句,說完之後也不管她回不回應自己就出了門。正擦著盤子的女人神色冷淡,早已習以為常。
“汐汐,汐汐。”顧涼剛把書包放下,她的同桌周舟趕忙放下了手裡面的書,對著她擠眉弄眼。
“怎麼了怎麼了,”顧涼看她這幅樣子也急忙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因為動作太大,帶出一道刺耳的聲音,讓後面看書的男生不由得皺了一下眉,“你別說!讓我先猜猜,嗯,難道是又發現什麼帥哥了?”
“嘻嘻,猜對了。”周舟讚許地看了她一眼,一副“知我者,汐汐也”的模樣,讓顧涼不由得會心一笑。周舟的存在,讓顧涼有了一份淡淡的慰藉——無論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人生到底存在多少虛假,至少她還能在周舟的身上感受到一份真實的情感。
即便,這樣真實的情感只是對著一個虛假的林汐。
“咱們學校的帥哥的消息不都讓周小報同學摸清了嗎,這怎麼又冒出來一個?”顧涼一邊掏著課本,一邊調侃周舟,“該不是誰換了個髮型吧。”
周小報是周舟的外號,因為周舟在她們高一開學才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就將一中所有的帥哥的信息都蒐集全了,而且還能從各個渠道挖到好多的八卦消息,大家就給了她這個封號。
“哎呀,不是啦。”周舟說著就扒了上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竭盡全力想讓顧涼看到她的真誠。
“這個帥哥是咱們高三的一個學長,之前不知道什麼原因請了老長一段時間的假,這不就讓我錯過了嘛。”周舟趴在桌子上,滿臉的懊悔。
“長得很帥嗎?”顧涼撥弄著周舟的頭髮,問道。
“那是當然啦,要不然我至於那麼激動嗎。”
“你難道之前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顧涼突然有點兒好奇,周舟的八卦能力任誰都不能昧真良心說不強,竟然還能有漏網之魚。
“也不是沒有啦,我之前聽學姐們說過,但是她們手上都沒有照片。我雖然八卦,但是也是要實事求是的啦。”周舟說著對著顧涼挑了一下眉,面有得意之色。
“那你現在是親眼見過嘍,”顧涼斜了她一眼,趁其不備手就卡上了她的脖子,帶著威脅的意味說,“中午吃飯的時候帶我看看去。”
“好的好的,小的一定,一定哈。”周舟作狗腿狀,滿臉討好。
顧涼這才把手收了回來,故作冷酷霸道,“一分鐘,我要這個男人的全部信息。”
周舟也順勢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演了起來。
“蘇澤,18歲,C市一中高三一班學習委員,臉帥腿長,氣質神秘迷人,成績優異,常年霸佔年級第一的寶座,讓一中學子競折腰。”
“還有什麼要報告的嗎?”顧霸總作邪魅一笑態。
周舟本來笑點就低,這時候看到顧涼的這個笑再也演不下去,拉著她的手臂哈哈大笑,過了好一會兒才直起了身子。
清了清嗓子,周舟說道:“聽我表姐說,我表姐高三二班的,消息還是很有可信度的啊,蘇澤很少參加學校的活動,像是校運會、聯歡會啊什麼的很少能看到他的影子,就連學校為他們這些個好學生開的表彰大會他都極少參加,唯一的一次還是兩年前他們剛開學的時候。我打聽了老久才知道中午的時候會在學校的小樹林待一會兒,不過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什麼時候去還很不確定。”
說到這,周舟不由得有些洩氣,“哎,我就沒碰到過這麼行蹤不定的帥哥,害得我消息都只能收集這麼一點兒,真是我‘從業多年’的恥辱啊。”
顧涼也不安慰她,只對著她做出“我瞧不起你”的樣子,果不其然招來了周舟的一頓毒打。兩人又嘻嘻哈哈鬧了一會兒,等到上課鈴快響了才各自罷手,翻開了課本。
顧涼看著課本,心裡卻想著別的事。
周舟剛才和她說蘇澤的事情的時候,她就隱隱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蘇澤這個人的信息實在是太少,至少對於他們這些同學來說他這個人太神秘了。他將自己藏的太好,卻不知道這同樣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腦海裡面一個猜測漸漸成型,蘇澤身上一定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