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和石头盖出的房子,木头做成的格子窗,斑驳破烂贴了一个大红喜字,黑乎乎的楼板,一抬眼,头顶是乌黑的瓦片。
身下睡的是简陋的木板床,床顶还有缝 缝补补的蚊帐。
睡了一夜之后,顾七娇拖着酸累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环顾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再一次在心底确认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醒了?“郑云升端着一盆水从屋外走进来,盆里冒着腾腾的热气,他将盆放在桌上之后,才看向顾七娇:
”过来洗把脸吧!”
激动了一夜,郑云升的眼窝明显有些发黑。
不过他现在心境已经平复很多了。
顾七娇表情复杂。
倒不是因为郑云升给她打了洗脸水让她觉得奇怪。
毕竟前世的时候,郑云升待顾七娇也是极不错的,尤其是新婚那段时间,他总是在尽力的做到一个丈夫应该尽的本分 。
要不是有这些让人飘飘然的甜蜜陷阱,顾七娇后来也不会对郑云升生出那么多的期盼。
让顾七娇觉得尴尬的是,如今她已经有了打算,决定这辈子不再跟郑云升有那么多的纠缠和羁绊。
这种时候,郑云升再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些好来,就实属有的多余了。
“这些事,以后我会自己做,就不麻烦你了!“
顾七娇说着开始找鞋下床。
床下放着三双鞋。
两双新的布鞋,都是顾七娇亲手缝的,一双是她自己的,另一双是做给郑云升的。
还有一双,是昨儿个顾七娇嫁给郑云升时穿的婚鞋,也是崭新的,不过这一双是顾七娇她妈做的。
顾七娇弯腰拿出她妈做的那双鞋,穿好后下了床。
楼板很老旧了,顾七娇一踩在地上,楼板就嘎吱嘎吱的响,吵的人心烦意乱。
”你还有事吗?“下了床之后,顾七娇又才看向郑云升,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一直站在屋里盯着她。
郑云升闻言摇了摇头:“哦,没事,你先洗脸吧,我去打几桶水上来!”
等出了门,郑云升又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已经拿着毛巾开始洗脸的顾七娇,他总觉得顾七娇似乎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郑云升也说不上来。
还在房间里拿着毛巾擦脸的顾七娇,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消失之后,竟是忍不住狠狠的松了口气。
要跟郑云升结束婚姻关系,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
在婚姻正式结束之前,要怎么跟郑云升相处,如何一点点冷却她跟郑云升的关系,这些顾七娇都还没有考虑清楚。
她现在一点也不愿意跟郑云升独处,就怕他再像昨晚那样,提出那种叫人羞耻的要求来。
事情要是发生在前世这个时候,顾七娇心里可能会乐出花来。
那时候顾七娇是想要跟郑云升好好过日子的,她拼了命的对郑云升好,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粘在郑云升身上。
那时候,顾七娇的世界很小,小到她的全世界都只能容得下郑云升。
世事难料,前世顾七娇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竟成了她心中难以接受的困扰。
洗完脸脸,顾七娇把洗脸水端到院子里,泼在了地上。
将盆放好之后,她在郑云升的招呼下,坐到了院子中间的槐树下面吃饭。
槐树下面摆着一张用木板钉成的,十分简陋的木桌子。
桌子上摆着白白的,热气腾腾大白馒头。
这些馒头,都是顾七娇她妈妈昨天给送过来的,早上郑云升起床生了火烧了水之后,就把这些馒头给蒸热了。
包括顾七娇和郑云升结婚所住的这个老院子,也是顾七娇家里以前的老宅。
老宅以前是顾七娇的爷爷奶奶住着的。
前几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之后,这老宅就空了下来。
顾七娇她爸妈就顾七娇这么一个孩子,骄纵宠爱得不得了,他们舍不得顾七娇跟郑云升结婚之后去公社挤宿舍。
就把老院子收拾出来,给顾七娇和郑云升住了。
院子虽然破旧,可好歹能遮风挡雨,两口子单住在这儿,也算有个私人的空间。
顾七娇走到桌子跟前坐下,郑云升从屋子里端出来一碗热水放到她跟前。
“就着点水,慢慢吃,别噎着自己了。“
”谢谢,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的,这些我自己都能干。“端着水,顾七娇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郑云升听着这话,猜测着顾七娇肯定是为了讨好他,为了不让他觉得麻烦,才故意说不用他帮忙的。
前世新婚之初的顾七娇也是如此,什么都抢着干,抢着做,在家像个宠夫狂魔一般。
要不是顾七娇在书中发现那张照片,她估摸着能宠郑云升一辈子。
郑云升想着,前世他是先被宠的那个,最终他们的婚姻却没能走到尽头。
这一世,他不能再让事情随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了,所以这一世他要做那个先宠对方的那个。
想到这里,郑云升抬起头,对顾七娇露出了一个阳光温暖至极的笑,他说:
”我知道你自己能干,可我是你男人,我帮你做这些,不也是应该的么,男人宠爱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顾七娇听到郑云升的话,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她怎么不知道,这个闷葫芦一般的男人,还能说得出这么撩心动人的情话。
可惜着话并没有再顾七娇淡泊的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她淡淡的应道:
“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不麻烦,不麻烦。”郑云升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脸上依旧绽放着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的笑意。
顾七娇没见过这样的,把眉眼都快笑弯的郑云升。
前世,她百般迎合讨好他,他却始终对她相敬如宾,不冷不热的。
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他都没有反应。
这一世,她决定放弃他了,对他的态度冷了,他却莫名其妙的对她上心了起来。
想到这里,顾七娇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略显疑惑的神色。
这男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