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驀地一痛,七月的夏天,江晚吟卻感覺自己像是隻穿了一件單衣,站在寒冬臘月的風雪裡,冷到連血液都結了冰。
三年前那晚發生的事情是她每夜揮之不去的噩夢,她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斷了腿,坐了牢,顧允笙就能原諒她。
可如今見偶然之下見了面,他卻依舊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她。
江晚吟覺得自己天真的就像個笑話。
要是早知道相見之後會是這種結果,那她肯定躲得遠遠的。
可如今……
江晚吟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發顫,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當年是我的錯,可我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顧先生還想怎樣?我並不知道您的車會在這個時候經過,遇見您只是個意外,您要是不想再見到我,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的面前。”
顧允笙皺了下眉,菲薄的嘴角牽起了一道殘忍的弧度:“你以為區區三年的牢獄,就能抵消你欠下的債了?梓熙的腿廢了,餘生都只能和輪椅為伴,江晚吟,你毀了她後半生,你覺得這點懲罰夠還嗎?”
江晚吟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顫,收緊成了拳頭,大概是因為今天路走的太多了,她的雙腿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陳年的傷痛,是顧允笙為江梓熙留在她身上的。
江梓熙癱了,而她也被廢了雙腿,如果不出意外,殘疾和疼痛將會貫穿她整個後半生。
這樣算起來,她欠江梓熙的早就該還清了,不是嗎?
“顧先生,那你想怎樣,我三年前就被你打斷了雙腿落下了終身的殘疾,你還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
她除了這條命外,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顧允笙打量著江晚吟,漆黑的眸子裡暗潮洶湧,她的話無疑刺中了他的逆鱗。
還清了嗎?怎麼可能還得清!
她就算把命搭進去,也還不清她欠下的債!
顧允笙的唇邊勾起淡淡的笑意,可從他唇齒間吐出的話語,森冷得卻像是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江晚吟,你還不清的,真正的懲罰才剛剛開始。”
他側頭看向身後的秘書:“劉秘書,把她送去緋夜,弄乾淨帶點,今晚就開始接、客。”
江晚吟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緋夜那是什麼地方?那是帝都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顧允笙把她送到那裡,無非就是要把她最後僅剩的那麼一點兒尊嚴也碾進塵埃裡。
今夜之後,整個帝都的富人圈都會知道,她江晚吟——曾經的江家的掌上明珠之一,如今已經落魄到要在緋夜這種地方打工為生了。
江晚吟攥緊了雙手,指尖深深地嵌進了掌心,留下了一排整齊的月牙形印記,“顧允笙,你一定要做的這麼絕嗎?”
顧允笙似乎很是欣賞她現在這幅難堪的模樣,深邃的眸子裡竟劃過了一絲愉悅的笑意:“你要是不服,儘管反抗就是。不過你要想清楚了,反抗我會是什麼後果。你姐姐江梓熙最近還總是念叨著想要見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晚吟倒吸一口涼氣。
明白,她怎能不明白。
顧允笙是在威脅她。
他知道她現在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姐姐江梓熙。
在監獄這三年裡,江晚吟學會了忍耐、學會了讓步、學會了逆來順受,曾經的那些尖銳的稜角,都在嚴苛的環境中,打磨得圓潤光滑。
她沉默了,在顧允笙面前,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面前的人突然安靜,顧允笙不太適應,男人冷哼一聲,轉身上了車:“告訴緋夜那邊,江小姐名氣不小,給她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
黑色的保時捷,如同一道閃電從江晚吟的面前消失,劉秘書被留下來處理她的相關事務。
看著汽車遠去的尾燈,江晚吟問道:“我姐姐她……這幾年過的怎麼樣?”
劉秘書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冷漠的表情和顧允笙如出一轍:“江小姐,這個問題需要您親自去問顧總。”
意料之中的答案。
……
江晚吟被劉秘書送到了緋夜。
緋夜的管事是個年近四十的女人,五官迤邐,風韻猶存,名叫燕靈,人稱燕姐。她按照顧允笙的要求,把江晚吟安排在了門口迎賓。
江晚吟在經過簡單的入職培訓後,當天晚上就被安排上崗。
“您好,歡迎光臨。”
她站在門口,穿著火紅色的高開叉旗袍配上十釐米的細跟高跟鞋,已經記不得這是自己今晚鞠的第幾個躬了,舊傷傳來鑽心一般的疼,她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被打斷雙腿的那天晚上。
趁著門口無客的間隙,江晚吟忍不住調整了一下重心,偷偷的活動了一下她疼的更厲害的左腳。
站在一旁的同事好心的扶了她一把,安慰道:“以前沒穿過高跟鞋的話,第一天上班都是這樣的,等你以後適應了就好。不過燕姐也真是奇怪,知道你腿腳不方便怎麼還給你安排這樣的活呢……”
江晚吟當然不可能說這是顧允笙安排的,她勉強的笑了笑道:“沒事,是我自己要求的,因為迎賓的工資是所有工作中最高的。”
同事瞥了瞥嘴,很是不以為意:“也就高了兩百塊錢而已,你何必為了那兩百塊錢,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江晚吟抿著嘴,這次沒再搭話。
她現在沒有手機、沒有錢,身份證也不在身上,何況她還坐過牢,根本就不可能在社會上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江家是回不去了,如果不是今天遇上了顧允笙,她今晚肯能要露宿街頭。
就在兩人談話的間隙,幾輛色彩鮮豔的跑車停在了緋夜的門口。
幾對年輕的男女下了車,有說有笑的走進了緋色。
江晚吟剛站正,還沒來的及開口,就聽見一道有些熟悉的女聲:“哎喲,今天還真是來的巧了,寒夏哥你快看,這是誰呀!”
江晚吟一愣,朝說話的女人看去,是一個有著一頭栗色大波浪長髮的年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