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尽去,夏虫不鸣,就连风都不敢吹过这片竹林,月亮都藏在了云后。
元锦清紧攥着双拳不自知的横在胸前,她惊恐到了极致,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脸色苍白的可怕。
那些残尸血都未流干,而那男人仍然像是一个丢了魂魄的白痴一样傻傻的盯着前方,双眼没有一丝的焦距,既不说话也不眨眼,像是死了一般。
他不说话,元锦清更加不敢打破这种死寂,而且她的双腿都僵住了,就算想动也动不了。
过了不知多久,元锦清再也受不了了,就算是死也好过现在这样压抑无比的等待,她“扑通”一下跪下,反而舒服了许多。
她先是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才结结巴巴说道:“晚辈……晚辈谢过前辈出手……前辈要是,要是想要锦清的性命……尽,尽管取走吧。”
元锦清说完话时冷汗已经出了一身,她咬着牙低头等待眼前这男人的决断,她不能跑,也不敢跑,她比之李沧山那些人的修为都要不如,他们都没有半分反抗之力,更何况自己。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无声的寂静,那男人不曾有过一丝的动作,也没有半句话回答,元锦清不由烦躁无比,她壮起了胆子又大声问道:“前辈要取锦清的性命,就快快取走吧!”
还是无声无息,那男人难道死了吗?
元锦清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脏也砰砰直跳,难道真的……
她抬头死死盯着那男人半天,深呼吸了几口气,突然转身就跑,她连去确认的勇气都没有,只想赶紧的逃走,离那男人越远越好。
而那男人似乎是真的死了,对元锦清的离去无动于衷。
竹林没了元锦清,更是再无半分生气,一切都归于令人恐怖的平静之中。
一刻钟后,一个人影又出现在了这片竹林,这人影探头探脑看了半天才一步一步的挪了进来,她走几步便停下驻足观看,见这男人并没有反应之后才大胆的走到了跟前。
这人正是刚才离去的元锦清。
她围着男人转了一圈,看样子踌躇万分,最后一跺脚自言自语:“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你终归救了我,让你同这些混蛋同眠于此实在辱没了你的身份。”
她蹲在了这男人跟前,仔细而放肆的打量了他,刚才她都不曾有胆量看这人,现在才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这男人此时仍然跟刚才一模一样,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丝毫焦距的盯着前方,像是没有一点力气一样的瘫在地上,只有上身依着竹子。
他的头发长及腰后,散乱在一旁,面容坚毅鼻梁高挺,倒是十分的英俊,可惜如今这幅模样像极了落魄的乞丐,没有一点刚才那绝世凶人的样子。
元锦清看着他有些痴了,这人看起来年轻俊朗,实在想不到竟然如此了得,于危难之中又救了自己,可惜就这么死了……
不过她也有几分庆幸,还好这人已经死了,不然自己一定也被他杀了,毕竟祖训说了这人可是绝世凶人,无论人鬼妖魔他见之必杀,他可不会怜惜自己是女流之辈就放过自己。
一片竹叶突然飘落下来,正好落在男人的鼻头,元锦清这才缓过神来,轻叹了一声,伸手就要为他摘下落叶。
“叶儿啊叶儿,你别欺负他……无论他生前如何凶恶,现在都已经死了。”
就在她手要碰到他的鼻尖之时,元锦清只觉得心脏处一阵刺痛,她连忙低头,不知何时一柄怪模怪样的黑剑正抵在自己胸前心头处,已经微微刺进了皮肤,一滴鲜血随之冒出。
“原来他没死,我命休矣!”
元锦清虽然吃惊,可是求生欲催使她下意识的后退。
她早已没有了法力,元神也早就在使用寒霄剑之时耗损严重,什么护身法术一概使不了,就像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一般跌坐在地上惊声尖叫,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这人是故意骗我、戏弄我的,他根本就没死!”元锦清又惊又怒,这人有如此本事怎么还要戏耍她,刚才直接一剑杀了自己不行吗?偏偏还要自己心软回来的时候才要动手,好一个无耻凶人!
“你要杀就杀吧!何必戏弄于我!”元锦清气极之下也豁了出去,昂起头高声说道,闭上眼睛静等着这黑剑刺穿自己的心脏。
这黑剑长的极为古怪,其他人的飞剑都是光芒四射卓尔不凡,恨不得越明亮越刺眼才好,那样看起来才显得极具威能。
而这黑剑乌漆嘛黑像是破铜烂铁多过像飞剑,若不是其中有星光闪动点缀其中,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修道者的飞剑。
元锦清却绝不会这么想,她被这飞剑抵住之时浑身充满了恐惧,她有一个感觉,就算是自己全盛之时手持寒宵剑也绝对挡不住这不起眼的飞剑一击,这是修道者的直觉,而这直觉往往都奇准无比。
又是许久的寂静,黑剑既没有刺穿她的心脏,男人也没有说话,那黑剑陡然消失不见接着就出现在了男人头顶,元锦清侧耳静听了片刻,那男人呼吸均匀,黑剑高悬动也不动,难不成……这男人是睡着了?
她不禁愕然在场。
……
那时的天空,仍是一片湛蓝,倒映出举剑峰霞光千条,瑞气翻腾。
峰顶之上神剑之影倒悬于空,剑鸣之声不绝于耳,便是百里之外都能看到剑光缭绕。
从珑琊剑派山门到举剑峰唯有一条路,从没有人敢绕过这条路直飞上去,无论是谁,都必须恭恭敬敬的从山门步行。
倒并非是因为不能飞行,而是因为珑琊剑派四个字,无人敢不敬!
此时一名黑衣男子高昂着头颅一步步朝举剑峰而行,一路之上无论是谁都要驻足行礼,年纪轻的都鞠躬喊上一句:“张师叔!”
年纪大一些的则抱拳点头称一句:“张师弟!”
年轻的女弟子叫上一句“张师叔”之后大多面红耳赤,害羞的低下头来,可是最终还要不停的朝他频频偷看,大胆的则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开。
年轻的男弟子则会无比羡慕,望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也不知老天是否公平,为何会造就如此绝世之人……”
这黑衣男子对年长之人点头致敬,对年轻弟子则不理不睬,仍是一步一步坚定而上,也不见喜悦也不见得意。
唯有一名新来的弟子……微微撇嘴:“这位张师叔好生狂妄,竟然对我等不理睬!怎么说我等也是通过重重考验进入剑派的精英啊。”
“哼,狂妄?张狂歌不狂妄还怎么叫张狂歌!”旁边有人叹了口气:“人家有狂妄的资本,天生体蕴双剑池,我派镇派八剑被他取走其二,门中五千精英弟子,能修得剑池之人不过百十,近二十年来能得神剑认主之人更是无一,除了老一辈的掌门和几名师祖,剑派上下谁能比的上张师叔,至于什么精英……”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刚入门的这位弟子,表情似笑非笑:“精英也分跟谁比,跟其他门派相比我等自然是精英,跟张师叔比嘛……你最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我也是天资卓越之人,你且等着看,十年之后傲视剑峰之人未必姓张!”这弟子涨红了脸辩解,却惹来旁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好!我等珑琊弟子当要有此豪志,不过……你还是先修出剑池再说吧,入了亲传弟子才是你我的目标,张师叔嘛,你就别想了!”
这弟子疑惑问道:“都传言亲传弟子万里挑一,每个人放到别处都能独当一面,修为剑术都是高明无比,他们比之张师叔如何?”
“他们?”那解惑的弟子微微一笑,朝上一努嘴:“那不是吗,还有掌门的亲儿子呢。”
两人一同仰头,三名白衣男人踏剑凌空而至,竟然无视山门不得飞越的规矩,其中一人满面怒气,人未至声先到。
“张狂歌!我要与你决斗!”
……
张狂歌?这是谁?
……
好熟悉,张狂歌……这个名字……
张、狂、歌!
哈哈哈,对啊,这是我的名字,天上地下,谁敢叫这个名字!只有我能,我就是张、狂、歌!
……
“那么,是谁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