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能想到接下來江暖會是什麼反應了。
無非就是被她激得越發生氣,跟以前那些一刺激就發瘋的蠢貨一樣,大吵大鬧顏面盡失,試圖證明就是她阮清雪在唆使喬安娜。
但是在她已經哭著示弱的情況下,江暖只憑著猜測就敢一再咄咄逼人,自然就會成為落入下乘的蠢貨了。
“啊對對對,你說沒有就沒有唄,這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戲班子都沒你們會演,不去當演員可真是屈才了,反正嘴巴長在你身上,還不是隨你怎麼說?”
江暖卻連揣著的手都沒伸出來,一臉的無所謂,又加了一句,
“再說,你都哭了啊,嫂子們快看看,她阮清雪都哭了呢,別人傷心哭起來毫無形象,阮同志不一樣,她哭起來,你別說,還挺好看。”
“你們再仔細看看,看到沒,阮同志滿臉寫著:大家快看我啊,你們大家夥兒讓我受委屈了,都把我欺負哭了,怎麼還好意思責怪我滿肚子小心思,你們真是太過分了,嘖嘖。”
阮清雪猛地抬起頭來,震驚地看著江暖。
她不明白,江暖、江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每一步都不按她的套路來?
不但如此,那些嬸子也被江暖這話煽動得更加憤怒了:
“小姑娘家家的要點臉吧,錯了你就認個錯,誰也不會揪著不放,何必非得耍心眼,一天天年紀不大,心眼挺多。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哭上一邊兒哭去,別站在這兒蕩害。”
後頭被嬸子扶著慢慢上車的王奶奶,大著嗓門嚷了一句,一屁股擠開站在那裡的阮清雪,直接坐在江暖身邊,眼神不善地看向阮清雪道,
“我老太太剛才都看清楚了,我也不怕討人嫌,今兒個我就說一句,咱們家屬院有家屬院的規矩,把你那套花花腸子給我收收,還你感冒你吹不了風,必須有人給你佔個好位置?吹不了風就回家趴被窩,出來瞎晃盪啥,又不是你媽誰慣著你!”
“啊!”
阮清雪驚叫一聲,根本沒想到王奶奶這麼粗暴蠻橫,被身子骨健壯的老人家一撞,整個人帶著喬安娜一起趴到車廂上去。
精心梳的髮型也亂了,甚至臉上特意抹的粉也蹭花了。
喬安娜剛站穩就驚呼著去扶她:
“清雪!”
兩個人抱在一起,還有個叫小荷的年輕女同志,也張著手無措地站在一旁,看著比江暖和顧朝陽還像無助的小鵪鶉。
阮清雪頭埋在喬安娜懷裡,忍了又忍,終於“嗚嗚”哭出聲來,從來沒覺得這麼丟人屈辱過。
要不是車已經緩慢啟動,她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她好恨啊!
然而早就沒人吃她這套了。
江暖依舊安穩坐在她背風的風水寶地,對於時不時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只要不來打擾她,她就當沒看見。
別小看了這些嬸子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暖這算頭一次正式在家屬院露面,要是喬安娜一張嘴攆她,她就灰溜溜換個地方坐,信不信都不用等到明天,滿大院就能傳出顧朝陽娶了個鄉下窩囊廢的流言?
顯然,江暖她就不是那好欺負的性格。
說句不好聽的,路邊野狗敢隨便衝她汪汪叫,她都得上去踹兩腳,阮清雪和喬安娜算個啥?
除了阮清雪持續的“嗚嗚”聲,這一路詭異的安靜,嫂子們一反常態,大家全都改用眼神交流了。
下了車,江暖把大圍巾往上拽了拽,確保只露出倆眼睛不會凍著,揣著手就走了。
阮清雪的眼睛都哭腫了,咬牙瞪著江暖。
喬安娜穿得少,被風吹得嘶嘶哈哈的,等她落後一步蹦下車,看著江暖跟個街溜子一樣的背影,恨得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雪:
“真是氣死我了,我就知道這個江暖不是個好東西,最好別落在我手裡,我早晚找機會收拾她!”
阮清雪沒說話,但看著江暖背影的眼神卻格外陰沉。
江暖,你不該這麼不識趣的!
顧朝陽不是你該肖想的人,這個道理沒有人教你,那麼,就讓我來教你吧。
江暖根本不知道阮清雪和她的小狗腿子喬安娜,已經恨上她了,知道了也不在意。
笑死,她江暖結仇的人多了去了,這倆算老幾,不服儘管放馬過來。
沿著大道溜溜達達,邊走邊打量路邊的房屋和經過的人,走了好一會兒,忽然看見前頭一輛自行車差點摔倒。
“呦,老爺子您悠著點兒啊。”
江暖穿得臃腫,手腳卻靈活得很,一下躥上去,伸手穩穩地扶住了自行車。
老爺子倒鎮定得很,順著江暖的力道慢慢下了車,這才轉頭道:
“小同志,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這摔一下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江暖倒是不謙虛,點了點頭跟著搭話:
“那可不,也虧得我反應快,您說咱這地兒一到冬天這冰天雪地的,小年輕走路且得小心呢,老爺子您還騎個自行車,咋想的啊?”
老爺子硬是被她語氣裡的嫌棄給逗笑了,搖搖頭道:
“我這是著急趕路,廠裡給我打了電話,正趕工的機器壞了,說要派小轎車來接我,我說大家都忙著呢,算了我自己過來吧,光想著騎快點兒,忘了人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啦。”
“害,那不能這麼比,小的有活力,老的有閱歷,不都還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嗎?”江暖隨口道。
想到老爺子剛才提了廠裡,還說要專門派車來接他,江暖一琢磨,這肯定得是個大廠啊,要不這年月自行車都是稀罕物,普通小廠哪配得起小轎車?
再想想她這都沿著路邊溜達半個小時了,也沒看著啥賺錢的機會,倒不如跟去瞧瞧,連忙自告奮勇騎車帶老爺子,江暖道:
“要信得過您就上車給我指路,我送您過去,別的不敢保證,真要摔了我也第一個先扶著您老,您看怎麼著?”
老爺子特別灑脫,當即點頭:
“行,那就辛苦你了。”
因為路滑,江暖也不敢騎太快,嘴倒是沒閒著,跟老爺子嘮起來了。
倆人互通了姓名,老爺子自稱姓於,其實是京市人,這次是因為有個學生在省城機械廠當領導,廠裡花大價錢新進了一批機器,他退休之後過來幫忙的。
於老說待會兒忙完想感謝江暖請她吃個飯,又問江暖:“你是省城人嗎?看著年紀不大,是上學還是工作了?”
江暖頓時一嘆氣:
“害,上什麼學啊,早不念了,也沒工作,我孃家是省城附近向陽大隊的。”
於老驚了下:
“小江同志你已經結婚了?你多大了?”
“結了,剛滿十八,長輩介紹的,都沒見過面就領證了。”
江暖也不算撒謊,就是稍微“潤色”了那麼一點,這意思就完全變了,
“這結了婚才知道,人哪,還是得有賺錢的本事,靠人吃飯的日子不好過啊,這不,我剛乾完家務活,就想出來看看有沒有工作的機會,好歹掙口飯吃不是?”
於老一聽頓時就有些心疼了。
他覺得江暖這孩子剛才能毫不猶豫扶他,一看就是個善良的!
沒想到卻婚姻不幸,剛結婚讓她大冷天出來找工作,可見她嫁的那個丈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肯定給她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