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竹!你也上來吧!”
荀彧從竹椅上站起身,向張簡招了招手,目光熱切而鼓勵。
他認為,此時的文學交流,讓張簡參與進來很有好處。
一方面可以讓眾士子認識下張簡。
另一方面,可以提高他文學思想。
雖然這些年,張簡在政務上務實,但對於詩詞文學創作,卻不見有何長處。
而且,這次讓張簡參加“月旦評”,也並不是在意他取得何等名次。而在於讓大家知道,漢室背後還有張簡,張世竹這樣一位務實忠臣。
張簡本已坐在石凳上,準備好好欣賞這場精彩鬥詩大戲。
可被熱心的荀彧老師一點名,自己反而被當成“戲”給別人看了。
眾士子紛紛側頭回望,對這個不起眼的少年,投來詫異,妒忌和鄙夷的目光。
“這人是誰啊!竟能被荀令君親自邀請上臺!”
“世竹?這個名字很陌生,估計就是哪個世家大族子弟,讓荀令君照顧一下的吧!”
“呵呵!此等草包也懂詩文?上去只會給荀令君丟臉!”
尖酸刻薄,妒忌嘲諷的聲音在張簡耳邊不斷響起,又從他另一隻耳朵出去。
張簡緩緩起身,從容不迫走向竹臺。
“咦?世竹,是荀令君的門生吧!而且還是朝廷的議郎!”
“這麼年輕就是議郎,張世竹前途無量啊!”
“世竹兄果真不愧是荀令君弟子,估計真有些本事!”
一時間,幾個截然不同的誇讚聲音,也從中傳開。
張簡身體一頓,原本淡定面容上,露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不少士子看到,不由得搖頭嘆息,惋惜荀令君如此君子,怎麼會收一個愛聽好話的虛偽少年作弟子。
張簡確實很高興,這和他之前推測的一樣。
這些誇讚他之人,極有可能是“衣帶詔”潛藏的底層人員。
並且在那聰明的幕後推手下,上演的一場吹捧的大戲。
不過!這演技也太浮誇了點!自己都還沒上臺做點什麼事出來,就極力誇讚,而且每句話還帶上世竹這個名字。
意圖很明顯嘛!他們想讓張世竹這個參與“衣帶詔”的新名字,產生足夠知名度。
這樣就有趣多了!張簡重新踱步上臺,只不過,這次步子更加沉穩而堅定。
一時間,竹臺上,站著徐幹,吳碩,司馬懿和張簡四人。
徐才是大儒孔融的弟子,自問擁有文學才華,堪比大部分儒生。可是到目前為止,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
他最好的名頭,也就是孔少府的得意門生。
這讓他一直耿耿於懷,所以這次“月旦評”,他準備許久,準備拿到一個名副其實的官職與聲望,來匹配他應有的才華。
可一開始,就遇到一個沒有才華,卻有背景有官職的毛頭小子,這讓他又妒又恨。
徐才向張簡陰厲瞥了一眼。
“世竹兄真是年前有為啊!不過……”徐才頓了頓,故作高深道:“古詩文學可是神聖的,沽名釣譽之輩的庸人……”
徐才話還沒說完,就見張簡根本沒聽,反而同一旁的吳碩打起了招呼,一副相熟已久的模樣。
徐才做為孔融的弟子,自然知道吳碩也是位議郎,並且無論才氣和名氣更在張簡之上,還與車騎將軍董丞關係甚密。
所以在看到他上臺時,也是微微吃了一驚。不過看到名不見經傳的司馬懿和張簡時,又恢復了不少自信。
畢竟他在空少府內卻有才華,名聲大噪,深受師兄弟追捧,心氣兒極高。
但現在,一直受到張簡身份打擊和無視,十分惱怒。
他幾乎都想衝上去,痛打他一頓。
可當他看向荀彧和董丞時,不由得眼角抽了一下。
這兩人可是吳碩和張簡的靠山,輕易動武不妥。
再說文人用筆和嘴傷人,才是上策。
這時,他注意到董丞一直盯著張簡,神色複雜,面沉如水。
他這才想起,聽孔融老師說過,董丞在朝廷上,一直與荀令君不合。
張簡是荀令君弟子,吳碩又是站在董丞一邊,若從中挑撥,不但能狠狠打擊一下張簡那狂生,又能擾亂吳碩心神。
一石二鳥之計,徐才露出陰險笑容。
徐才當即走到吳碩面前,雙手一拱,語氣敬佩道:“早聽聞吳議朗學識淵博,可比其中有些人強多了!”
他說“有些人”這幾個字時,不光加重語氣,還向張簡望去,意圖很明顯,就是指張簡。
“哦!是嗎?”吳碩淡淡回答一句,隨後轉身就走。
徐才一愣,雖早聽說吳碩寡言少語,不好相處。但也沒想到自己才說一句話,對方扭頭就走。
這種無視他的感覺,簡直和張簡一模一樣。
可徐才也只得強忍不滿,至少他是有真才實學,也只能從他這兒找突破口。
正當他準備跟上去,以董丞和荀彧關係拿來說話時,卻見吳碩已經走到擂臺邊。
下一刻,他的舉動震驚了所有人。
他縱身一躍,跳下了擂臺。
文人鬥詩,還沒開始比,就跳下擂臺。等於自動認輸,放棄這次比試。
這讓臺下一群士子驚呼出聲,畢竟文人的傲骨,骨氣在他們眼中是看得極重。
而且還是發生在一位才氣不弱的議郎身上,更加令人難以置信。
一時之間,眾士子紛紛猜測起他放棄鬥詩的原因。
“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麼?”徐才掩飾住驚訝與憤怒,對張簡質問道。
他看得很清楚,從吳碩上臺以來,只和張簡說過話,認定是張簡搞的鬼,破壞了他一石二鳥之計,弄得他現在雞飛蛋打。
張簡只是笑而不語,隨後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徐才越發憎恨他那種故作神秘,狂傲的模樣,哪還會聽話過去,只是怒瞪著他。
隨後他發出譏諷聲音:“定是你鬥詩怕輸於他,丟了面子,故意叫他走的吧!你這虛偽的小人。”
張簡聞言一怕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哎呀!你不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面子這麼大。居然能隨意叫一個才子放棄文骨呀!”
他這話顯然是帶有嘲諷的意思。
臺下一干士子也覺好笑,這個戰亂時代,讀書人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錚錚骨氣。豈可輕易被人呼來喝去。
其實剛才張簡和吳碩交談時,極其隱秘和含蓄。
但張簡也從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他上臺鬥詩竟是曹司空和董丞同時安排。
前者目的是拋磚引玉,引出才子。
後者為了讓吳碩引起荀彧注意,打入他陣營。
但見張簡上臺,吳碩變得很猶豫,索性把這個任務交給張簡,自己跳下臺認輸。
對於吳碩這個人,張簡一直琢磨不透。覺得他是個矛盾又憂慮的人。估計是兩面間諜當久了,失去了方向。
可張簡還是三面間諜,有的卻是莫名的興奮感。
“我說兩位兄臺,這可不是唱戲舞臺,已經過去一炷香時間了!鬥詩可以開始了吧!”
原本在一旁心不在焉,一言不發的司馬懿,調侃的催促道。
“哈哈!說的也是,那我們就快開始吧!”
此時的徐才彷彿換了一個人,不但怒意全無,臉上堆滿笑意。
也是,幹嘛非得用盡心思問吳碩離開原因呢?
原本一石二鳥計劃重點,就是忌憚吳碩,想著去擾亂他。他走了,反而對徐才更加有利。
徐才完全有信心,用自己的文學才華,徹底擊敗眼前這兩個讓人厭惡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