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采莲怯生生的门口叫唤。
“鬼鬼祟祟的,进来说。”珍珠心一沉,已然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采莲推门进来,绕过屏风走近了:“姑娘,越国公府上的小厮说,府上的酒宴帖子是娇杏姑娘代为执笔,连娇杏姑娘共有六位姑娘请了去酒宴……未见有珍珠姑娘的邀帖……”。
珍珠眉头一簇:“知道了”。恼的她把手里头梳往妆台一扔:“还不是什么绝色花魁呢,倒在国公爷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当起国公爷的家来了,连着这揽月阁也全都她当家了吗,这些客人隔三差五都给她拦了去,好的歹的她都要妨碍!”
“姑娘,咱们也学着其他房的姑娘送些银钱首饰去给娇杏姑娘罢,眼下王孙贵胄,公卿大夫对她趋之若鹜,她又善妒,跟她稍有过节的姐妹,就各种刁难,三娘瞧着她是摇钱树,又放任不管。姑娘,咱不能不低头啊。”
“哎——”珍珠叹气道,“自家姐妹不体谅不帮衬着,反而做起那鸨母龟公的营生,愣生生的还想从自家姐妹们身上扒下一层皮来。瞧着她现如今这轻狂样,我是瞧不上她这些做派的,一朝为红牌,得势便猖狂。风水轮流转,谁能永长青。”
“三娘你听,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人未到,声先闻,尖锐的声音刺透屏风。
珍珠心头一惊,忙站起身,果真说人坏话时隔墙总有耳,大意了。
娇杏快步走近,杏眼怒睁。身后还跟着春三娘,春三娘狠狠剜了珍珠一眼。
“国公府酒宴,有个姐妹身子不利落去不了,我还心念着姐姐,想来问姐姐能否一同赴宴的,你可真歹毒,居然咒我。”娇杏忿忿道,说罢还装模作样的要擦眼泪。
珍珠白眼一翻:“没有眼泪就别擦了,小心眼珠子擦没了,假委屈什么劲。我有说错吗,世事轮回,这是世间万物本来的道理。你我同为风尘中人,何必互相为难,是你的客人我倒不说了,不是你的,你也拦了去,各种矫柔作态,搔首弄姿,撩拨了客人,奈何分身乏术又不能相伴,还得由你来安排姐妹要陪侍,不仅引得恩客心生不满,姐妹也是闲的闲死涝的涝坏,只要不奉承讨好了你的人,怕是早晚喝西北风,被三娘轰出这揽月阁。你这是要抢了三娘的营生?”
“你!我跟三娘本非亲故,但近来三娘辛劳,我瞧着心疼,就多管了些的。想着让三娘多歇息歇息养好了身子。三娘气量大,从不担忧我是要谋她营生。只有你,我早听闻你多次在背面煽风点火搬弄是非。是我不周到了,没有如珍珠姐姐的意?珍珠姐姐不知,客人要选谁,我是做不了主的,是他们不要你,说姐姐年岁大了些,世故了些,就像那老母鸡,炖汤还是滋补的,就是肉柴了些,吃起来就塞牙了。这些官人每日操持公务,累于案牍,来了揽月阁,谁想见着这些庸脂俗粉?就喜欢纯真可爱的。”娇杏眉眼一挑,轻蔑的说道。
珍珠已经二十有七,也曾是这揽月阁的解语花,一手琵琶绝技,一颗玲珑心,虽非头牌,也是数二的角儿,可年岁渐长,恩客就渐少了。本来就为这事心焦不已,她倒好,刀子专挑痛处捅,字字诛心。
珍珠气不过,原本是这娇杏无理,她却泼皮无赖不认账不说,还把过错推到珍珠年岁已大上边。珍珠气的头昏脑胀,就想让她赶紧出门,好清静一会。想着就动手推起娇杏来。
娇杏不甘示弱,也推搡回去,这一来一往中,忽的一巴掌就过来了。
珍珠反应不及,愣是头都没偏一下,接下了她这巴掌。一时间皙白的脸颊上浮出几道血印,半边脸都木了。
“你打我?!”珍珠反应过来想扑上前,跟她撕扯。被春三娘一把推开,摔在地上。春三娘骂道:“好了,够了,吵够了没有。这是揽月阁,不是那乡野之地,不要在这里推拉撕扯,再说了我面前哪里轮得到你嚣张?我平时苛待了你?龟公鸨母的怎么样的营生?当着我的面你也敢说。”
趴在地上的珍珠无言以对,知道眼下形势,春三娘是偏袒娇杏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何苦招来更多的皮肉之苦。
“娇杏回你房装扮一番去赴宴罢,把香痕叫去一同赴宴就好。”三娘吩咐了娇杏。
“是,三娘。”娇杏转身要走,想着气不过,又回身朝趴在地上的珍珠啐了一口,这才出门。
春三娘甩了甩帕子又道:“采莲,扶起你主子,去我房里拿了金疮药和玉容膏过来给你主子敷上,先上金疮药,三天后换玉容膏,玉容膏一天两次,将养个三五日便会好的。”
又对珍珠说道:“尽早把伤养好了,坏了脸就卖你到娼馆,接那下三滥的走夫贩卒。”说罢扭腰走出去。
珍珠坐到镜前一看,难怪要金疮药和玉容膏,想是娇杏手上的戒子,她脸被划拉了三道细长的血口,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只知道血污了近半张脸。刚才并未察觉到,现在回神过来,脸上才火辣辣的疼起来。
珍珠心下一凉,倒吸一口冷气,这下手如此狠戾,是要毁了我的容貌?我只当娇杏猖狂,自己在这洛阳城,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是小有名气的角儿。寻常拌嘴动手在这青楼里也是常有的事,损毁容貌却是从来没有的。眼下春三娘却不管不顾,反倒袒护起恶人。这巴掌是早已算计好了的?珍珠又看了看端水盆进来的采莲,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