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悲傷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吧,吞噬我的身體,我的血液,我的意識,我的所有,我的世界從此不再有我,我會變成另一個人,或者不是人。
我相信,有那麼一天,撒哈拉會開出繁花,我相信,太平洋會崇山峻嶺,我也相信,你和我會在某天重逢……
只要有一口氣在,我便努力活著,我便隨時與悲傷戰鬥,與絕望抗爭,讓自己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與你並肩,我會重塑自己,與你邂逅或者重逢……
奇蹟,就在不遠的前方,只要你在某個角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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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伴老師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不停地上下跳動,如機器一般,顯然已經麻木,失去知覺,但瞥到芭蕾老師牛白葫坐在舞蹈教室前面的那張陰沉的臉,不經意間又開始在心裡犯怵,因為她明白,牛白葫準是又在蓄謀一場情緒的爆發,她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教室把杆周邊的女生做著已經麻木的Betterment frappe(芭蕾小彈腿),嘴角突然不滿地抽動了一下。
彼時中午十二點的下課鈴響起,女生們滿心期待,不約而同地雞賊地斜著眼,希望坐在舞蹈教室鏡子前的“牛排骨”,可以一聲令下,全班解放。
終於,鈴聲剛結束,餘音還在教室樓道迴盪,她終於有了動靜。
“誒,停一下……”
女生們個個喘著粗氣,雙腳踏實地落在地板上,抹著汗,捋著頭髮,活像蒸籠裡的蒸紅薯,熱氣騰騰,拔腿就要往舞蹈教室中間集合,準備下課。
“急啥,都急著去投胎啊?看你們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樣,就這樣還搞屁畢業專場晚會?別丟人現眼了!渾著水都摸了四年,一條魚都沒摸到,還在這兒磨蹭,以後別說你們是我的學生,丟人!”
對於這些已經練就了精鋼不壞之身的女生來說,這話從小聽到大,早已刀槍不入了,只是沒想到這苦逼的日子好不容易熬到頭,還得為畢業演出排練“浴血奮戰”,隨時做好犧牲老胳膊破老腿的準備。
“牛排骨”砸吧了一下嘴,長呼一口牛氣,“再來!做不好咱就這麼耗著,別下課了!反正你們也沒什麼事幹!”一屁股又坐在鏡子前的儲物櫃上。
話音剛落,女生們轉頭的瞬間便送上了各自的大禮——白眼、唏噓、鬼臉、不屑、無語……
“誰說我們沒事幹,老牛今天沒吃草,準又吃炸藥了?”一女生癟嘴低語道。
“誰在嘀嘀咕咕呢,有本事出來嘀咕!”牛排骨丟垃圾似的丟了這麼一句,以至於剛響起的琴聲又戛然而止,教室裡像被冰凍了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女生們如打了敗仗的俘虜,乖乖回到把杆邊,準備從頭到尾再跳一遍。
剛做了兩個組合,門口不遠右側的把杆伴隨著“撲通”一聲巨響,一個女生“啊”的一聲尖叫,牛排骨定睛一看,是站在中間把杆處的倪霜倒在了地上,琴聲驟然停歇,把杆上的女生們都被嚇壞了,不知所措呆呆看著。
“倪霜?”剛剛尖叫的女生席甜小心蹲下了身,用手小心謹慎地搖著倪霜的身體。
“怎麼回事?”“牛排骨”急走到跟前,也蹲下了身子。
“不知道……”席甜搖頭,神色凝重,“剛才我就發現她臉色不對……”
“下課吧,你們先去換衣服。”“牛排骨”終於下令,但她還是在人群中聽到某個女生的碎碎念,“非得把人熬死才下課……”
“牛排骨”雖說教學經驗豐富,也遇到過類似休克暈厥的情況,但心裡還是有點犯怵,她用大拇指在倪霜的人中處重重按下,沒過幾秒倪霜睜開了眼,但看去臉色還是慘白,滿臉虛汗。
“好點了嗎?”“牛排骨”扶起倪霜後背,語氣溫柔了些許。
教室裡的一部分女生簇擁過來,有的好奇,有的害怕,有的擔心。誰都沒有想到過“牛排骨”竟也有溫柔的一面。
倪霜麻木地睜著眼睛,目光呆滯,沒過幾秒又輕輕閉了眼睛,“牛排骨”膽戰心驚地將食指放在在倪霜鼻孔處,確定有氣息後心裡才稍微踏實下來。
“你們倆趕緊穿衣服,先帶倪霜到校醫室。”“牛排骨”示意了一下站在周邊的席甜和單玳,“其他人下課,班長也跟著去!”“牛排骨”的目光馬上在人群裡鎖定花朵,花朵像是被嚇到了,光顧著點頭。
“牛排骨”想把倪霜扶起來,可剛掄起胳膊,卻發現自己力氣小的可憐,實在無法把倪霜扛到自己背上。
好在席甜、單玳手腳利索,迅速在更衣室取了衣服便小跑回教室,幾人才使盡渾身力氣把倪霜扶到單玳的背上。
仨人背扶著倪霜衝出舞蹈教室,還好下課已經有一會兒時間,樓道里沒有太多的學生,要不然樓道里肯定烏央烏央的,加上沒有電梯,從五樓到達副樓的一層校醫室,肯定是難上加難。
別看單玳看著瘦小,可力氣一點都不輸男生,一路上連大氣都不帶喘的,只是稍不留神倪霜便會從單玳背上出溜下來,席甜和花朵只好緊緊跟在身後用手拼命扶著倪霜的屁股。
慶幸的是校醫室的醫生剛好從食堂打飯回來,見這仨人著急的架勢,不由得也被她們緊張的氣息傳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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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麼了席甜?”姬翔剛打完籃球,與幾個哥們兒走在校園體院館附近的梧桐小道上,正往食堂的方向走。本打算給倪霜打電話約著一起吃飯,卻意外接到席甜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倪霜暈倒了!”
“啥?怎麼回事?”姬翔不由得駐足,身邊的幾個哥們兒扭頭回頭一臉詫異地看著姬翔。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在上課的時候暈了過去,我們現在在校醫室,你趕緊過來吧!”
“好好,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姬翔倒吸一口氣。
“怎麼了翔哥?”同班的鄒勳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你們先去吃吧,我得去校醫室一趟!”姬翔從鄒勳手裡拿過自己的格子襯衫,“球你先帶回宿舍,我下午再找你!”
“呦,翔哥這是要去找嫂子嗎?不理咱哥兒幾個了?你不會是?在瓜地裡種瓜了吧?”一旁的“黑皮球”許諾打趣道。
“少來,大學四年你拱的白菜還少呢?還說我?我沒功夫和你貧——”姬翔沒等“黑皮球”回嘴便抄近道往校醫室跑去。
“翔哥,彆著急,您慢點兒——”末了“黑皮球”還不忘探著脖子,扯著嗓子向不遠處的姬翔添油加醋地補上一句。
姬翔剛到校醫室門口就見倪霜班主任彭玉華魔鬼般的背影,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又轉身向副樓大廳門口走去。
他之所以膽怯是因為聽倪霜說這個彭老師和著名舞蹈家金星老師有一拼,性子直不說,批評起人來話語幽默還字字直擊你的要害,讓你無處遁形。
“誒?你站在這兒幹嘛呢?倪霜在校醫室躺著呢!”
姬翔抬頭一看,是花朵,手裡拎著盒飯。
“我知道!”
“那你還不進去,杵在這兒幹嘛?等著過年呢?”
“你們班的彭大嘴在,等她走了我再進去吧!”
“哈哈,好吧,虧你長得人高馬大的,怕她作甚!”花朵歪頭竊笑,“我先過去了!”
“好,辛苦你們了!”
“客氣!要不你先去吃個飯,等會兒她走了我再給你打電話!你也真是的,她又吃不了你!”
“能躲就躲,我可不想被你們的彭大嘴損上一通!”姬翔剛邁了幾步又停下來,“她怎麼會暈倒呢?”
“我也不是太清楚,估計是太累了吧,今天‘牛排骨’吃了炸藥,脾氣兇的不得了,硬是把我們一個個逼上梁山。”
“這樣啊?”姬翔鬆了口氣。
“不用擔心了,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估計現在也醒了,你先去吃飯吧,一會兒見!”
“OK!”姬翔用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露出了久違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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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提著飯盒匆匆進門,差點與正在交談的“彭大嘴”和校醫室醫生撞了滿懷。
“彭老師!”花朵向彭玉華老師打著招呼。
彭老師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表情凝重了須臾,緊縮的額頭馬上又舒展開來,簡單地回應了一個“嗯”字便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