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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待走出酒楼后又行了片刻,慕容栩确定身后无人跟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摇起扇子自言自语道:“好险好险,今天真是侥幸……那‘蕲蛇鞭’虽然凶险,却比不上刚才那位老丈半分瘆人啊!”

“咦?师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休留闻言有些纳闷,“刚才那位陆老员外人挺好的,而且他不是说过,他不会武功吗?”

“呵,休留啊,知道为什么你师父总是责备你老实过头了吗?”慕容栩说罢,拿扇子轻点了下休留的额头,“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也不会自己动动脑筋,嗯?”

“可是……”休留揉了揉额头,似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刚才在楼上,也注意过他们几人身上的气劲,那一群人中,的确只有那位老员外吐息时是没有内力痕迹的,甚至可以说……连普通人都不如啊。”

“但是其他几个呢?不论身手单凭内力,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是吧?”慕容栩说着收敛容色,凑近休留耳边道,“我们刚闪身上楼的时候,你可注意到他们放出的气息?那杀气就是我与你师父同时在场,也要掂量掂量才敢伸手……但你注意到没有,当我们进去时,只有那老先生身上是没有一丝内力外溢的,可他身边的这些高手,却一个都没有做出要替他抵挡的动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见休留摇了摇头,慕容栩接着解释:“这说明……就在我们跃上窗棂之前,那老者已经感知到我们的动作,从而能够在我们进屋前收敛心神,不至于因惊诧而放出内力……而他身边的人只是关注我们,却没想到要替他抵挡,这就意味着在他们的潜意识之中,那老者根本是无需他们出手保护的人……甚至说不定,他才是那屋里武艺最高的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休留闻言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既然他是高手,那为什么要假托自己不通武艺?还有,那种杀气……”

“不然你以为我如此言行张狂,甚至不惜抛头露面去救下那‘花月仙’,是为了掩饰什么?”慕容栩用铁扇扶了扶额头,表情有些懊恼,“原本只想去楼上蹭个地儿看场比武,没曾想差点一脚踩进龙潭虎穴,今儿运气也真是够背的……也罢也罢,好歹算是蒙混过去了。今儿个出行不利,咱们也早点回去吧——刚才那事先别告诉你师父啊,省得他又多心上火,嫌我们招惹是非……说不定就得跟玉羊妹妹一样,天天关在驿馆里没法儿抽身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两日里变着法子点菜加菜让玉羊没法得闲脱身的,不都是师伯你么?休留望着慕容栩持扇自顾的背影,硬是吞下了到嘴边的疑问,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同情起玉羊的境遇来。

说来怕是令人难以置信,自打进了京城以后,景府上下只有两个人是忙得终日困于驿馆之中,没空出门闲逛的——其一是家主景玗,其二就是厨娘玉羊。

自打六十余年前创办以来,如今的“天下会”早已失却当年“振兴武运,光复故土”的建立初衷,反而多了些不必要的人情关联——“四圣”并不需要参与选拔赛,所以自打外城比武开始以来,景玗的驿馆门庭也随即开始热络非凡:有慕名前来想拜师学艺的,有毛遂自荐想加入麾下的,有想不经过选拔赛就一试身手的,也有不为什么就是想来看一眼“白帝”真容的……当然这些闲杂人等都还比较好打发,但有些前来联络交情的“客人”,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轻易送走的。

比如今天的这一位访客,便已经与景玗一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却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一副僮仆打扮的玉羊低着头默默又添了一次热水,加了两盘茶点,然后迅速退了出去——这也是她这几日无暇出门的主要原因,虽说驿馆中也配有供应伙食的厨子,但毕竟不能随叫随到,有需必应。主子要招待客人,厨房自然是不能没人看顾的。

“景贤弟,非我自夸,我穆向炎走南闯北十多年,也算吃遍了大半个昆吾国,只是你这儿的糕饼点心,却是从未尝到过。”来客正是同为“四圣”的北方“玄王”穆向炎,此刻正对玉羊奉上的茶点赞不绝口,“能够做出如此精巧点心的,怕也不是寻常人等,能否唤出一见?”

“……穆兄今日特意登门,怕不是专门来见识厨师的吧?”景玗放下手中茶杯,脸色中似有些许不耐,“茶过三巡,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来打听‘荆州’之事的?”

景玗此话一出,穆向炎随即变了脸色,拍了拍衣襟正坐道:“既然贤弟开门见山,我也就不再避讳了——请问贤弟知道多少有关‘荆州’方面的消息,能否与愚兄互通有无?”

“我知道的可能并不比你多。”景玗凝视着穆向炎的双眼片刻,叹了口气道,“目前我只知道,有人同时从‘荆州’派了人到你我这里,但是却没去叨扰东南两边。”

“是楚王,还是‘朱皇’?”穆向炎有些沉不住气,直接报出了可能的幕后嫌疑,“可是为什么要如此操办?若是赢了我们,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这些我也正在调查,就目前已经得到的线索来看,对方似乎并不旨在谋夺‘四圣’之位,而是另有所图。”景玗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与穆向炎坦诚道,“否则就不会派出此等喽啰——若是图谋‘四圣’位置,至少该邀请‘天下十一仙’这种级别的高手,还比较说得过去。”

“那图的什么?给咱们添堵?”穆向炎双手重重捶了一下桌面,愤然道,“还是在提醒我们北山道和西山道不要故作清流,应该跟他们两家一样,坐庄聚赌,沆瀣一气,把如今藏污纳垢的‘天下会’办得更加不堪入目?”

“倘若是要拉拢我们入伙,来劝说的说客早该登门了。既然没有,就说明他们没打算把我们置于同僚境地。”景玗往穆向炎杯中续了杯茶,示意他冷静下来,“那也就意味着我们是他们的假想敌,而非合作伙伴。”

“如何为敌?”穆向炎抬眼看向景玗,迫切追问道。

“就是因为还不知道,所以这段时间,我才没有先下手为强。”景玗收回目光,将眼神聚焦在盘中的茶点上,“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他们想干什么,所以我打算先等等——或许在台上交手以后,自然会得到些许新的线索……不过我可以保证,一旦我这里有了眉目,一定及时知会穆兄!”

“有贤弟这句话,今日我便不虚此行了。”穆向炎闻言似有些惭愧,忙起身一拱手道,“恕愚兄鲁钝,说实话,在来你这儿以前,我还一度担心你也是其中一员——不过今日你既然肯坦诚相告,那么接下来,无论我这里查出什么风声,也一定及时告知贤弟!”

“穆兄言重了,你我二人相识并不久远,您今日能来这一趟寻我打听,已是对在下的莫大信任。”景玗见状,也连忙起身回了一礼,“景某素无长处,只有一点可以承诺穆兄:我来京城,只为比武,只为护我景家与西境祥和安宁,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唉,我何尝不是一样?只是如今的‘天下会’,想认认真真打几场比赛,怎么就反而越来越难了呢!”穆向炎攒着拳头跺了跺脚,见再也打听不到别的有用线索,只能拱手先行告辞。送穆向炎出了门外,景玗随即吩咐家丁闭门谢客,转回客厅唤玉羊烫了壶酒,一个人就着茶点自酌自饮起来。

“刚才那个大叔……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啊。”目送穆向炎出门,玉羊进来一边收拾餐盘一边打量着景玗的脸色,“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刚才那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些东西。”景玗放下酒杯,眉头微蹙,“即便耿直如‘玄王’,也能察觉到自己的选区内被刻意安排了人手。那对方的意思会不会……就是故意想让我们有所察觉呢?”

“呃……虽然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我具体详情的,但能不能给点提示?”玉羊捧着盘子一脸茫然,“虽然我只是个厨娘,但好歹也算是景家的下人……能不能稍微告诉我一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也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

“提示就是……酒烫的不够热,再去换一壶。”景玗说着,顺手把酒壶叠在了玉羊手中的盘子上,打发她回了厨房。看着玉羊气鼓鼓走远的背影,景玗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片刻后才收敛神情,自言自语道:

“会发生什么?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反而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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