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夫妻先回了家,陳兮跟傅行之一起把人送牛棚。
見傅行之打的結不是誰都能解開的,陳兮還來了句。
“把他們嘴也堵了,免得大晚上會喊,擾人清夢。”
傅行之覺得有理,隨便撿了兩塊破布堵嘴。
出了牛棚,他看著外頭漆黑一片,不放心。
“我送你回知青院。”
陳兮懶洋洋應了,跟在傅行之身後,腳步不緊不慢。
走了一會兒,傅行之才停下來問:“陳兮同志,你們知青院在哪個方向?”
他的步子大,也沒放慢速度。
見陳兮神色平淡,卻沒落下距離,也沒喘粗氣。
傅行之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懊惱。
該放慢腳步顧著些人家姑娘的。
她腿那麼短,跟上自己指定費了不少力。
“就在剛才王家後邊不遠,原路返回就成。”
不知道被腹誹腿短的陳兮往東邊努了努下巴。
傅行之點了頭。
“這個季節村裡多蛇,我走前面看著路,你跟著,能看到路吧?”
其實他知道知青院在哪個方向。
早在之前陳兮說她是知青,知道她住知青院的時候就知道了。
無他,戰友家就在知青院附近挨著。
現在問,就是想跟陳兮多說說話。
陳兮慢悠悠跟著,瞧著步子懶洋洋的。
但一步也沒落下。
帶著笑意說:“傅營長還挺細心。”
被誇了,傅行之嘴角無聲上揚。
映著夜色的雙眼裡,好似有星星在閃爍。
只是跟在後頭的陳兮看不見。
她只看得見傅行之背脊越發筆直。
傅行之聲音清越,“陳兮同志叫我名字就好。”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認真且嚴肅道:
“之前跟陳兮同志說的事情依然作數。
你要是願意,我們就結婚,我看中你了陳兮同志。
不僅是因為救你,有了肌膚之親要對你負責。
是我想跟你結婚,想後半輩子跟你一起過。”
他是名軍人,擅長的就是看準了就行動。
不是那種拖拖拉拉優柔寡斷的人。
講究一個雷厲風行。
要是不行……
傅行之覺得他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畢竟陳兮之前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間還不短。
起碼她應該是喜歡自己的身板的。
而且他自認長得也不差,自身條件過硬,家世也清白。
傅行之補了一句,“陳兮同志,你考慮一下。”
他忽然轉身,高大的身影將陳兮籠罩其中。
昏暗的光線下他神情認真,眼裡帶著期許。
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冒昧。
更沒有仗著深夜孤男寡女強行逼迫。
說完傅行之就轉身繼續領路。
表示自己不會逼迫她做決定。
陳兮:“好啊。”
——
知青院加上陳兮一共九個知青,五男四女。
別的知青不是跟村裡人結婚徹底融入這個村子,就是早找了關係回城了。
剩下來的這些,都是不認命又沒有關係的。
一心盼著考上大學回城,
陳兮回到知青院,大家夥兒都湊上來關心詢問。
見傅行之將陳兮送回來,又紛紛向他道謝。
太晚了,傅行之也不好多待。
目送他往王家去,陳兮摸了摸身上披著的外套。
同屋的大姐金春秀阻止大家繼續追問,扶著陳兮的肩朝屋裡走。
她嘴上還不停:“小陳剛落了水,雖說天不冷,但姑娘家最受不得涼,讓她換洗好好睡一覺。
大家夥兒都回屋吧,有啥事兒咱們明天再說。”
知青們知道剛陳兮跟傅行之一塊兒去了牛棚那邊。
一同回到知青院的金春秀是個老好人,回來後就燒了一鍋熱水。
催著陳兮回屋拿了身乾淨衣裳,提水去廁所換洗。
陳兮沒拒絕她的好意。
將傅行之的外套取下來疊放在櫃子上,拿了衣裳提水到廁所。
洗澡的地方過於簡陋。
陳兮皺了皺鼻子,頗為嫌棄。
好在知青們都愛乾淨,廁所裡衝得也乾淨,沒太大異味。
再回到屋子推開門。
金春秀在內的三個知青,交談聲停下,齊齊轉頭看過來。
陳兮目光在她們三人身上溜了圈,絲毫不覺得尷尬。
畢竟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是人群的焦點。
早就習慣了。
她反手關門插上門栓,把裝著髒衣服的盆放到櫃頂。
脫了鞋掀開被子坐床上。
一連串動作在其餘三人的注視下行雲流水,帶著絲說不出的韻味。
三人都看呆了。
陳兮扭頭,唇角微彎,“你們想問什麼?”
她出聲,三人才回神。
金春秀在其餘兩人的慫恿下,問:“小兮啊,今天是那位軍人同志救了你?”
“嗯哼?”陳兮點頭,眼裡帶著詢問:然後嘞?
“軍人同志真英勇!果然是咱們最可愛的人!”
“不止呢,我看那位同志模樣好英俊,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另外兩個女知青開始誇。
其中一個說到一半卡頓,看著陳兮的臉,接著道:“不對,小兮也很好看,你跟那位軍人同志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金春梅跟另一個看看陳兮,再想想傅行之的臉,認同點頭。
“還真別說,你們兩個站一塊兒,還真般配得很。”
金春秀聽得皺眉,打量著陳兮的神色,“先別瞎胡說,小兮,那軍人同志有對象不?”
陳兮對大家的讚美坦然受之,一點不臉紅。
傅行之有沒有對象?
她笑彎了眼睛,“今天之前沒有。”
今天之前沒有,那就是今天之後有了?
有人沒懂。
金春秀恍然,好像懂了。
“你是說,你現在是那軍人同志對象了?”
陳兮笑笑,默認。
她看上的人,別人可不許惦記了哦。
金春秀笑著點點頭,“就該這樣,看來那位同志是個有擔當負責任的。”
另外兩個跟著道:“是啊,哪怕沒人瞧見他下水救你。
可這個天穿得又單薄,誰想不到他對你又摟又抱?要是傳出去,小兮你還怎麼嫁人呢?”
見三人神色一致,對這個說法無不認同。
陳兮不認同也沒說什麼,只說:“他長得好,身材不錯又幹淨,我才同意跟他處。”
金春秀下意識問:“那要是換一個又矮又醜又髒的男人救的你,要你嫁給他。
你不同意,對方就怒了,轉頭滿村亂傳說你哪兒哪兒都被他摸過了,在水下他們啥都做過了,說不得你都有他孩子了,十個月後他就當爹了?”
不怪金春秀會這麼問,這事兒,六九年那會兒,就發生在隔壁生產大隊!
隔壁生產隊以前就有個女知青落水,被個成天啥事兒不幹,三十多歲沒娶媳婦的懶漢救起來。
這懶漢便又髒又醜又矮。
要求知青嫁給他,知青願意給錢給物感謝,懶漢卻定要她做媳婦。
見那知青不願意,他滿村吆喝知青在水下都給他摸了睡了。
懷了他的種還不肯嫁,逼得那知青不得不同意,不然人言可畏她待不下去。
只是,結婚前一天晚上。
知青在懶漢家門樑上一條褲腰帶給自己吊死了。
身上穿的白裙子上,寫著血書。
說自己清清白白,懶漢謠言強逼,無異於殺自己。
後來懶漢嚇瘋了,看到根本不敢出門,聽到年輕姑娘的聲音就瘋叫。
他爹媽也驚嚇過度,加上年紀大了,沒幾年就死了。
陳兮雖70年才來下鄉,卻也被老知青強調過這事。
此時她想也不想,笑得和善,“當然是弄死他呀。”
屋子裡頓時靜下來。
昏暗的光線下,陳兮潔白無瑕的小臉上笑容燦爛,一雙溜圓純黑的眸子無辜又認真。
過了會兒,金春秀才開口,“哈,哈哈,小兮你真會開玩笑。”
“是啊,是啊,太晚了,咱們也趕緊睡吧!”
沒人把陳兮的話當真。
油燈滅了,視野徹底漆黑。
陳兮躺下蓋好被子,小小打了個哈欠。
她說的可是真的。
只是沒人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