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出門後,看到花園裡等著一個少女,她雲鬢釵環粉色紗裙,在周圍綠意的掩映下,彷彿一朵開在花園的粉嫩小花。
這人不是別人,這是楚璇月。
她看到裴珩出來,眼睛一亮,急忙朝裴珩福了福身:“子瑜哥哥。”
裴珩淡淡頷首:“四小姐是來看老將軍嗎?”
楚璇月一愣,隨即點頭道:“是啊,爺爺病了這麼久,我擔心極了。前兩日妹妹把齊妃的嬤嬤打傷,弄的家宅大亂,我少不得要進宮裡賠不是,給她兜著,聽說今日你與她一同回來。你們是半路碰見的嗎?”
她今日在璇月居里聽說楚璃月回來的,立刻就跳了起來,要找楚璃月算賬。楚璃月離開這幾日,她幾乎將整個鄴京都翻遍了,也沒找到楚璃月的蹤跡。好容易她敢回來,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可沒想到,裴珩竟然跟她一塊回來的。
還有人說,他們在林子裡是騎著一匹馬的。想到這裡,楚璇月就怒火中燒,她自小就喜歡裴珩,裴珩是什麼樣的人她在瞭解不過,她就不信裴珩能跟楚璃月騎一匹馬。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和隱情。
所以,她連找楚璃月算賬都忘了,直接跑到了主院,等著裴珩出來。
她見裴珩微微蹙了蹙眉,才發覺自己的問題有些唐突,不過,既然問了她也沒打算收回去。她想裴珩最是溫和,應該也不會計較。
果然,裴珩淡淡一笑道:“四姑娘誤會了。”
楚璇月抬頭,與裴珩溫柔的視線相撞,心頭狂跳不已,臉更紅了。她就知道,裴珩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跟楚璃月在一塊。
只是,裴珩下一句話,卻讓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聽見裴珩道:“這幾日,我都與五小姐在一起。”
“你,你們……”楚璇月只覺得腦袋空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許久才從喉嚨裡發出一個聲音,“……你們這幾天去哪兒了?”
裴珩抬頭,朝不遠處抱拳一笑:“楚少將。”
“裴世子。”楚蒼然回禮,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楚璇月,眸色一沉,道,“四妹,你怎麼在這兒?”
楚璇月還沉浸在裴珩跟楚璃月單獨相處幾日的震驚中回不過神,聽到楚蒼然的聲音,也木木的沒什麼反應。
楚蒼然更加不悅,他朝不遠處等待的小丫鬟道:“還不將你們家小姐帶走。”
這小丫頭被楚璇月支在一旁,如今聽到楚蒼然呵斥,急忙上前,帶著楚璇月離開了。
楚蒼然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不遠處,這才回過頭,去看裴珩。
他臉上仍舊是無懈可擊的笑容,溫和淺淡,像帶著一張永遠不會褪色的面具。這樣一個人,絕世無雙出塵絕豔,別說女人,就是男人對他只怕都只有敬仰的份兒。
世人多愛攀比,若只是某些地方出色,定會受到旁人的羨慕嫉妒恨。
可是若這個人與尋常人的距離天差地別,展現的能力也超然卓絕,那麼,旁邊不但不會羨慕嫉妒,只會更加推崇愛戴。
裴珩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他高居雲端,卻不居高臨下,一顰一笑宛若畫卷,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風,舉手投足溫和有禮不會讓人感覺絲毫不適。
只要站在他面前,不自覺便低了一頭。
若是他願意,沒有女人能抵擋的住他的魅力。
剛才楚璇月就是最好的證明,見他之前,雀躍忐忑,跟他說話臉紅心跳,知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便備受打擊。
楚蒼然有些恨鐵不成鋼,再看裴珩,眼神里便有了些許冷意。
他開門見山道:“你與阿璃這幾日去哪兒了?”
裴珩:“少將軍不是已經找到了蹤跡嗎?想必應該清楚,我們此行的目的。”
裴珩說的不錯,前些日子楚蒼然雖然被夜梟誤導,沒來得及阻止他們,可後來也找到了他們的行動路線。當得知他們去了落雪峰的時候,楚蒼然便沒有去追。
他心裡已經隱約明白楚璃月是為何要離家出走了。
想必打了那嬤嬤和一眾宮女只是一個藉口。
可一想起藥王谷谷主的德行,楚蒼然就忍不住捏緊了拳頭。他問道:“你們此次出去還順利嗎?可遇上了什麼麻煩?”
“有驚無險。”裴珩淡然回視楚蒼然的目光,輕笑道,“沒想到,少將軍還挺關心五小姐的。看來傳言也有可能為虛。”
“你!”楚蒼然聽他提起以前,登時來了怒氣。
可惜還未發作,就被裴珩接下來的話釘在了原地。
“老將軍身體枯槁,已是強弩之末,本來只有半年時間,如今五小姐取來婆娑果入藥,老將軍想必還能支撐兩年。兩年之後,恐怕神仙難救。”
什麼?楚蒼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他雖然也知道老將軍身體不好,可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只說老將軍有些小毛病,不打緊。他以為老年人都是這樣沒想到,老將軍的病情已經這麼嚴重。
看他每天變著花樣的折騰人,中氣十足的罵人,他還以為……
當下也不跟裴珩糾纏,直接進了正院屋中。
裴珩想起屋中老將軍對他說的話,眼神有片刻黯然。本來抬腿要走的,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向璃月居的方向去了。
引他的小廝道:“裴世子,大門在這邊。”
“我知道,我突然想起,找五小姐有點事,你先忙吧。待會兒讓她送我出去。”
小廝剛開始有點猶豫,畢竟那邊是內宅,外人進屋恐有不妥。可一想到這人是裴珩,內宅的人是楚璃月,他就閉上了嘴。
告辭的時候,還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裴世子,您千萬保重,若是五小姐對您逾矩,你大喊一聲,府兵就在附近。”
在他心裡,裴珩簡直就是聖潔的白蓮花,他們家小姐就是無惡不作的臭流氓。
裴珩去找楚璃月,吃虧的很可能是裴珩自己。
裴珩淡淡一禮,小廝受寵若驚,忙退了下去。
楚璃月弄乾了頭髮,也不急著梳,畢竟那古代髮髻很勒頭皮,好不容易鬆散下來,也讓頭皮放鬆放鬆。
碧兒拿著一把桃木梳,一邊給她輕輕的梳頭髮,一邊道:“小姐,這幾日您走了之後,院子裡的規矩都改了。大公子說,以後出入都要憑腰牌,沒有腰牌的奴僕不準進府,否則重打五十大板。”
楚璃月挑了挑眉,這條規矩明擺著是給楚璇月提的。
“還有嗎?”
“那嬤嬤的確是齊妃身邊最得寵的嬤嬤,嬤嬤和一干宮女被打,齊妃自然氣不過,說要來將軍府算賬。楚璇月就進宮賠罪去了,據說那三日在宮裡沒少受折磨,回來的時候,還是老婆子從馬車上抱下來的。聽說膝蓋都跪流血了。”
楚璃月奇了:“她能自己跑宮裡受罪?”
碧兒想起什麼,笑了起來:“哪兒能啊,她找了半天沒找到您,也打算跑出去避風頭。結果被大公子抓住扔進了宮,說這事兒如果她擺不平,以後就不要回府裡了。”
這倒讓楚璃月有些意外:“沒想到大哥哥挺狠啊,雖然不是親生的妹妹,但好歹也是有血緣關係的。”若他進宮賠罪,齊妃哪敢為難他。可他偏要讓楚璇月入宮,這不有意讓她受罪嘛。
想到這裡,楚璃月就覺得這冰塊哥哥好像也挺可愛的。
雖然對她總是面色不善,像欠他幾百兩銀子似的,可辦的事兒,實在是讓她喜歡的緊。
她立刻對碧兒道:“去叫廚房做盤點心過來,我待會兒好好謝謝大哥哥。”
他剛才過來肯定有事兒,只不過被她嚇跑了而已。
她正好藉此問問他要幹什麼。
碧兒點頭應了,這才又道:“過兩日便是花燈會了,宮裡有宮宴,本來只請了大公子,可齊妃娘娘特意點了小姐您。說要您陪陪十三公主呢。”
十三公主?宇文燕?
裴珩的死忠粉?
楚璃月眉心一跳,問道:“世三公主是齊妃娘娘的女兒?”
“是啊,小姐不知道嗎?”
楚璃月啞然,忙道:“知道知道,我這不突然忘了嘛。”心裡卻道,怪不得宮裡這麼多公主,為何獨獨宇文燕這麼囂張跋扈。果然囂張的人都有囂張的資本。
齊妃特意點了她,怕不單單是請她去看燈吧?
想到此處,楚璃月就嚥了口唾沫。
奶奶的,這是被纏了上了是吧。
兩人聊了半天,碧兒看了看天色,道:“小姐,裴世子去給老將軍看病,這會兒不知道好了沒?要不要請裴世子在府上用飯?”
這會兒膳房裡的嬤嬤已經在外面候著了,若是楚璃月點頭,就會將飯都送進了。
將軍府裡其實沒那麼多規矩,吃飯也都是各自的嬤嬤去大廚房裡領了飯在自己院子裡吃。每月有兩次家庭聚會,大家湊在一個桌上吃飯。
聽到碧兒這麼說,楚璃月揶揄道:“怎麼?小丫頭瞧上裴珩那傢伙了?”
碧兒見楚璃月打趣她,頓時羞紅了臉:“小姐說什麼呢?我才沒有,我是替小姐著急,我聽說四小姐一直在打聽裴世子。小姐,你,你就一點都不喜歡裴世子嗎?”
碧兒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屋外似乎有腳步聲驀然頓住。
屋內的兩人都沒發現這動靜,楚璃月轉頭看著碧兒,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覺得你家小姐缺心眼嗎?”
碧兒一愣,急忙搖頭。
“你覺得我嫌命長嗎?”
碧兒再次搖頭。
楚璃月忽而笑了:“那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碧兒一臉懵,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楚璃月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伸了個懶腰道:“放飯吧。餓死了。”
“好,那小姐稍等。”碧兒放下梳子,去通知嬤嬤將飯帶過來。只是,開門的時候,只覺得一陣風拂過,似有什麼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