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衣的脸上沾了不少血迹，惊魂甫定的她抱着旁边的树不撒手，锦儿赶来给她清理。
“何人作怪？”常嘉蹲在洞口质问。
“坟场看守。”
“姓名？籍贯？”
“无名小卒，四海为家。”
他显然不肯透露身份。
那人躺倒在地，右眼的血顺着脸直往下流，他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声音嘶哑暗沉，“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本以为只是坟场偶遇的怪人，可他一开口便将顾繁衣拉入疑问的漩涡。
“你认识我？”
“她不是叫你世子妃？”那人应声道。
不对，他说的不是“没想到有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而是“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他一定是认识她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在坟场偶遇了一个面目苍白、身有残疾、住在洞穴里的怪人那么简单了，他抓住她一定是有目的的，只是碰巧顾繁衣自己主动堵在了人家的洞穴入口。
“你想杀我？”顾繁衣问道。
“我们无仇无怨，我不想杀你。”那人躺在地上，任由鲜血直流。
“那就是有人托你杀我。”
“你闯了我的地盘，我吓唬吓唬你。”
他在敷衍。
那人不再答话，上手将扎在右眼上的箭簇拔掉，发出痛苦的嘶吼，随后又将那枚箭簇插进胸膛，那枚箭簇虽然锋利，却长度不足，无法让他一招毙命，他扎了几次后，身上脱力，放弃自残的动作，等血流干了一样会死。
“小人冲撞了世子妃，这位大人不如给小人一个痛快。”他举着那枚箭簇冲常嘉道。
常嘉见此人言行怪异，将他绑了上来，打算带回去扔给京兆尹钟世贞。
雷声闷响，天公行云布雨，雨势渐猛，冲刷着满是落叶的小径。幸好锦儿进来时抱了把伞，让顾繁衣不至于淋成落水狗。常嘉拉着那个怪人，一路上淌着道道血水。
三人带着那怪人匆忙退出坟场，途径摇芳的坟茔，顾繁衣顿足稍作停留，她的坟茔简陋，大雨落下便轻易将上面的黄土冲下一部分，泥水顺着坟头往下流，顾繁衣踏上那股泥水，往前探看，她伸出手在坟茔上翻翻找找。
“世子妃，怎么了？”锦儿见状不安道，莫不是被那怪人感染了，怎么好端端地开始摸坟上的土。
“常嘉！”
常嘉将那怪人拴在松树下，应声过来查看。
这座坟场里上千个坟茔都大同小异，无非都是石块和泥土垒的，葬的都是身份低贱的贫苦人，摇芳虽在王府当差，毕竟只是个下人，世子妃落水昏迷，哪里操心得上一个丫头葬在哪里，故而摇芳死后，周管家便命人将她拖到京郊，葬在此地也算合情合理。
“有问题。”常嘉伸手翻了翻土。
“里面的土是黑的。”
“被烧过了。”
顾繁衣伸手抽出常嘉的佩剑，看了他一眼，开始破坏摇芳的坟茔。
“世子妃——”锦儿惊呼道。
顾繁衣推开表面的黄土，焦黑的泥土和烧剩的树枝露了出来，。
“周管家确定没有点火？”
“没有，周管家只吩咐拉过来埋了。”
顾繁衣将剑还给常嘉，立在一旁喘气，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顾繁衣决定先回去报案。
雨下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才放晴，京兆衙门派了一队人马跟着常嘉进了坟场。
很快摇芳的坟茔就被刨了个底朝天，里面是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衣服早已经烧成灰烬。
“钟大人，劳您费心了。”常嘉跟钟世贞告别的时候已经天黑，京城里的街市开始举灯。
“请常公子放心，一有结果，下官马上送到王府。替我问世子爷好。”
看着常嘉远去的背影，钟世贞甩甩袖子叹了口气，今晚不用睡喽。
虽然只是个丫鬟死了，可这丫鬟是王府里的丫鬟，世子妃又亲自登门报案，虽传言世子妃不受宠，但不受宠的世子妃也是世子妃，不是他钟世贞可以随意敷衍的。倘若案情明了，不牵扯王府里的主子也就罢了，该如何裁定自有律法约束，可倘若是大人们的纷争，他一个小小的地方长官也不能轻易处置，稍有不慎，他这京兆府尹便算是做到头了。
京兆狱的过道里有几盆炭火还在闪烁，火光摇动将人影变得诡异可怖。钟世贞歪靠在椅背上，抿了口茶，搓了搓手，盯着那个满身是血的怪人，却没有开始审问。
那人浑身是血，蓬头垢面，气息微弱，钟世贞安排了大夫给他做了简单处理，让他躺在京兆狱里休息。
约莫过了半柱香后，这间牢房里才终于有了动静，钟世贞收到了刚刚出炉的情报。
钟世贞微眯着双眼翻看手中的文书，大致浏览了一遍后获取的有效信息并不多，摇芳的尸体因为被严重焚毁，仵作也验不出更多的情况。
“蔡瞎子——”那怪人系京郊坟场看守蔡义，年三十二，京城人士，五年前便做了坟场看守，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双亲，极少回去看望父母。
“被焚尸的女子可与你有关？”
“大人不必这么折腾，我承认，就是我烧的。”蔡义躺在一堆稻草上，无所畏惧道。
“缘由呢？”
“没有缘由，一时兴起，我很变态吧哈哈哈哈哈哈……”
钟世贞走到蔡义跟前，掐住他的脖子，“我劝你还是如实交代，兴许还能给双亲留副全尸。”
“大人，我都坦白了，就是我干的，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上个月吧，坟场里又多了一座坟包，我等人都走了之后就刨开看看，这丫头不值钱，那几件破首饰全部扒拉下来也就够买两坛酒。”蔡义的回忆让钟世贞无比嫌恶，却没有打断他，“我翻了个遍，皮肤还挺嫩，就是泡胀了，要不然……我也能接受……”他卑劣下作的供词让一旁记录的书办也颇感不适。
”倒是她右手握着拳头僵硬得要死，怎么都打不开，我就不高兴了，我一不高兴就放火把她烧了哈哈哈哈哈……可是我怕啊，怕还没喝上酒就被人发现了，所以我又给她埋回去了哈哈哈哈……”
真是个疯子！